祠堂是韶氏宗族最清淨的地方了,這周圍機關重重,少有人煙,韶氏便将會客之地設在此處附近。
這同其他家族比起可謂是奇特,不過韶氏自有自的考量。
韶言雖不住在宗族,但韶俊策還是按祖宗規矩給他一間院子,隻不過這院子設在祠堂附近,偏僻得很。
附近少有人來,他長年離家,院裡也沒什麼伺候的仆人,他隻能自己做瑣事。
韶言翻了半天,才在小廚房裡找到半袋子幹淨的米,一擡頭又看到房梁上挂着的半截臘肉——算是蠟肉了。
食材勉強是有了,這燒火用的柴火上哪兒要?韶言琢磨半天,把心思打在别院的大門上,反正也沒人住。
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韶言在院子裡的水井裡打了桶水,舀了一點出來清洗傷口。井水裡的髒東西弄得傷口絲絲的疼。血水順着他的手腕滴在地上,留下一點粉色的痕迹。
待幹的差不多,韶言找了件不要的幹淨衣服撕成布條,勉強包紮傷口。
韶言雖不覺餓,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很多。卧房裡有一件留下的素衣,韶言撫摸着粗糙的布料,外面傳來更夫的鑼聲:
四月初三了。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無眠。
程宜風本來打算早點休息,養足精神。也許是昨日白天睡多了,反正今晚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好容易安穩下來,就聽見“咯咯咯——”的雞叫聲,吓得程宜風頭皮發麻。
他罵罵咧咧地說明天要吃雞肉,然後起身推開窗戶,外面黢黑一片。
這雞什麼毛病?……他還以為亮天了。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程宜風睡不着覺,可是清談會又讓他心裡犯怵。
打開窗戶通氣也有一會兒,程宜風覺出了幾分涼意,剛要關窗戶,那窗子卻自己落下了。
緊跟着居然翻進來個人!
也不知來者何人,程宜風在他落地那一瞬間想起很多種可能。說來慚愧,他第一時間居然拔刀自衛而是大喊救命。
但那人沒給他機會,腳還沒站穩就已經伸手捂住他試圖呼救的嘴。
完了!吾命休矣!程宜風讓他捂得上不來氣,直翻白眼,可惜這回怕是念叨祖宗都沒得救喽!
那人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壓低聲音俯近他的耳朵:
“程宗主莫慌,是我。”
程宜風正慌裡慌張地去摸佩刀,想着死馬當活馬醫一回。可摸了半天啥也沒摸着,他一歪頭,那佩刀正在牆上挂着呢!
捂他嘴的人看他這副傻了眼的樣子很是無語,松開手朝他翻白眼。
“您有幾把刷子整個仙門百家都一清二楚,我若真想殺你,連喊救命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程宜風做了多年宗主,識人的能耐還是有的,他通過聲音認出是雲修,十分詫異。
他一是疑惑雲修來這裡的理由,二是驚歎于他的修為,竟能做到不驚動程氏弟子潛入他的卧房。
“是韶兄身邊的小兄弟啊。”程宜風收起先前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笑道,“大半夜的造訪此處,不知有何要事啊~”
這臉變得可真快。雲修腹诽,也感歎了一下程宜風的好脾氣,讓他吓成這樣都沒發火,甚至以最快的速度穩住情緒沒出洋相……雖然洋相在先前出的已經夠多了。
雲修歎了口氣,走到桌子旁邊坐下。後半夜的月色甚好,透過窗子在房裡留下星星點點痕迹。
“三言兩語的還真說不清……”他摸摸鼻子,笑了,“程宗主啊,我知你與我家公子情深義重,讓你幫我們一個小忙應該不成問題吧?”
稀奇,當真是稀奇啊!韶言從不願意欠人人情,因此極少麻煩别人。
程宜風來了興緻,反問道,“這倒是稀奇,我自當上宗主以來,幾乎事事都要仰仗韶兄,可韶兄卻很少用的上我。不知這次是有什麼要緊事要程某相助?”
月光下,雲修笑得狡黠。嘴角彎起的模樣讓程宜風心頭一跳,不知為何想起某個記憶深處的已死之人,他一驚,竟拂袖碰翻桌子上的茶杯。
雲修眼疾手快地接住,“小心啊,程…宗主。”
也許是錯覺,程宜風想。
“這事簡單。”雲修把茶杯放回原處,眼睛笑得亮,“請您初四帶我去清談會。”
程宜風究竟答沒答應,此事先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