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着父母落淚，心裡竟不自覺地安定下來，還有餘力安慰他們：“大人不必憂慮，女兒年幼，議親也未必就成的。”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衛氏有些着急。“你翻過年就及笄，還能拖多久？”

“那便隻當女兒福薄，來世再侍奉阿父阿母。”楊瑛輕輕撥開她的手，第一次向父母跪下行了一個稽首的大禮。

一禮行罷，她直起身子來，抓住阿母的胳膊，不讓她癱倒下去，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道：“女兒福薄。”

此言一出，楊钰也差點罵她不知忌諱，可再仔細一想便恍然大悟：“瑛娘說得有理，假死脫身确實是個法子。”

衛氏抹了抹眼淚，重新将楊瑛摟到懷裡：“瑛娘不怕，我們隻當是再去外祖家小住一陣，阿母改日替你選個好郎君。”

她看起來竟比自己還要傷心。

楊瑛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擡起頭來看向楊钰。

楊钰的面色卻不見緩和，他對上了楊瑛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如今董卓弄權，百官觳觫，怎好再連累夫人的娘家。”

衛氏還要争辯，但楊钰似乎下定了決心：“先考曾有一名門生，姓王名松，現任常山國相，人品貴重，可堪托付。”

他見楊瑛神色疑惑，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先前怕你遠嫁後無人照應，我也曾聯絡了一些友人……唉，衆人中他最稱許你的聰慧見識，必能好好待你。”

楊瑛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隻能胡亂點頭，直到衛氏拿過帕子來替她擦臉，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别怕，瑛娘隻需裝病，阿父自會去同董賊周旋。”楊钰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女兒明白。”楊瑛低下頭去。“女兒去後，阿父也要早日想個脫身之法才是。”

董太師欲與博士楊钰做親家，消息不多時便傳遍了京師。

袁氏自認為對董卓有恩，自然諸多不滿，而楊氏也多認為董卓蠻悍無禮，鮮有人贊同這門親事。

但董卓自恃位高權重，對親事十分熱切，聽聞女方年幼，甚至細查了周禮，打算一步步做起來——一來炫耀排場，二來恰好能等到她及笄。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六禮才行過問名，楊家嬌娘便一病不起，不過半月，便已經藥石無用，開始預備後事了。

董卓被掃了興，自然十分不滿，但聽到術士說，他家公子恐怕有極大的富貴，尋常女子無法消受，還是轉怒為喜。

——這極大的富貴，自然是天子之位了。

雖說未婚女子不能厚葬，但楊家娘子過世後，董卓還是派人送去了許多财帛，又将婚約的事情大大宣揚了一番。

楊钰驟失掌上明珠，隻覺得煩不勝煩，沒過多久便托辭身體不好，帶着二子與夫人回弘農故居去了。

自此，董卓風頭日盛，不必再說。

而駛向常山的一輛馬車上，正躺着傳說中“命薄無福”已經夭折的楊瑛。

馬車十分颠簸，自然不如家裡舒适，楊瑛原本正倚着車窗打盹兒，卻突然被“叮”的一聲機械音吓得幾乎跳起來。

“歡迎使用圖書館系統。”一個機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楊瑛連忙捂住嘴巴，才沒有尖叫或者哭出來，她定了定神，壓低了聲音詢問：“系統？”

“圖書館系統為您服務。”依舊是那個分不清男女的聲音。

“你能做什麼？”楊瑛小心推開車窗向外瞟了瞟，确保沒有人聽見了車中的動靜。“你能陪我說說話嗎？說說話都可以！”

“系統支持語音輸入，文字輸入，腦電波輸入。”那個冰冷的聲音毫無感情地回答她。“文本錄入請按1，查詢請按2，兌換物品請按3，幫助請按4……”

楊瑛原本想多問幾句，可腦子很誠實地選擇去看看能兌換什麼東西。

她的面前出現了一片虛拟屏幕——商城目前隻解鎖了一級，是一排排的電子書。

“4！幫助！”她有些急了。

“本系統為圖書館系統，可執行書籍文檔錄入，儲存，查詢等功能，保證給您最佳的用戶體驗……”

在一系列令人發瘋的長篇大論後，機械音終于做出了總結：“目前您的閱讀水平為一級，可以免費下載系統内的電子書壓縮包，希望用戶盡可能增加閱讀量，用于解鎖更高級的商城。”

楊瑛二話沒說選擇了全部下載，猶豫了一陣，又滿懷希望地問道：“閱讀值收集得足夠多的話，可以回家嗎？”

“閱讀值可用于解鎖商城，希望用戶能在圖書館系統的幫助下，走上人生巅峰。”

臨近傍晚，商隊停下來休息時，才發現主人囑咐他們好生照料的“小公子”已經在馬車裡哭着睡着了。

雖說“小公子”待人接物不曾失禮，但他們究竟怕觸了黴頭，隻是叫他下來吃幹糧休整，不敢多問。

“多謝，給諸位添麻煩了。”

楊瑛啃着幹硬的胡餅，最後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她終究沒有勇氣選擇死亡，隻能努力在這裡活出個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