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匆匆地帶着小白來到太子府,管家并未攔我,甚至還熱心地幫我照看小白。
我一路往謝言房中去,便見他正坐在床上看書,背脊挺直如松柏,面白如紙,指尖翻頁間,後背滲出的血迹已将裡衣打濕。
他聽見我急促的腳步聲,才慢慢擡頭來看我,灰眸冷冽像藏着嚴冬裡的雪,唇角抿得平直,語氣冷淡疏離,“你來做什麼?”
我見慣了謝言冷傲驕矜的樣子,卻從沒見他臉色這般蒼白,就連唇色都透着虛弱,心頭一緊,就連聲音都有些幹啞,“我,我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那現在看完了?”謝言啪的一聲将書合上,冷白的指尖指向門口,“滾吧。”
傷沒好全,他就這般舉措,我甚至能看到他後背的衣袍都被鮮血染紅,隻能跑去找管家叫太醫過來包紮。
等我再回到房中的時候,謝言沒有在看書,而是望着窗外的桃花樹出神,神色有些落寞。他看見我時,面上有一瞬間的怔忪,沉寂的鳳眸掀起一絲波瀾,随後歸于平靜。
太醫給謝言重新包紮之後便出去了,我坐在謝言床邊,與他相對無言。他如今将我當做空氣,不理不睬,我幾次張嘴想與他說話,他都别過臉去,拿後背對着我。
我無奈地歎氣,隻能脫了鞋履,動作似貓一般小心地爬上|床榻,我剛将一隻腳跨上去,就被謝言抓住了。
他一隻手攥緊我的腳踝,鳳眸狠厲,似乎我再敢造次就要将我的腳擰斷。
我隻能認慫,将雙手舉起做投降狀,認慫道,“你先放開我,我有話跟你說。”
這次他并未為難我,立刻就将我的腳松開了,是那種像觸電一般的撒手,仿佛我腳踝上塗了什麼毒物一樣不可觸碰。
我得了自由,便将雙手撐在他身側,盡量不讓自己壓到他,緩緩開口,“你拒絕皇上的賜婚,是為什麼?”
“與你何幹。”
謝言臉色不虞,語氣不耐,伸手将我推到了床内側,似乎很嫌棄與我有一絲一毫的肢體接觸。
我并不氣餒,依舊自說自話道,“謝言,如果今日你不将拒婚的緣由與我講清楚,那我便會自作多情地認為,你拒絕與蔣清靈成親,拒絕她身後家族帶來的巨大助力,是為了我。”
“你不講清楚,我會一直這樣認為。”
“無聊。”
謝言似是懶得與我解釋那麼多,又拿起一旁的書翻看了起來。我躺在他身側,單手撐腮看着他冷淡的眉眼出神,就如同我們一起度過的無數個夜晚那般。
那些洶湧的愛恨,誤解,妒意,偏執,都随着書頁的翻動和夏蟬的鳴叫被帶走,心照不宣的退讓與沉默成了我們僅有的默契。
這般看着看着,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覺醒來我又在謝言懷中,他睡夢中都顧念着背上的傷,側着身子睡,卻依舊将我摟得很緊,我能聽見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擡頭便能看見他蒼白的嘴唇。
心念一動,我忍不住親了親他冷硬的唇角,做賊心虛般的一觸即離,卻霎地被一隻微涼的手擒住下颌。
謝言的唇追了過來,強勢的吻沿着我的嘴唇落到了脖.頸處,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咬/痕。
謝言在洩憤,用這般親密的舉動來發.洩他壓在心中的憤怒,我沒有反抗,反而将雙手繞在他頸後,乖順地伸出舌頭。
我與謝言誰都沒有再提起那夜的不快,卻心照不宣地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相處方式。
興許是皇上熄了賜婚的心,謝言閑暇時也不再外出,就監督我寫字下棋,偶爾我求得狠了,便帶我去遊湖賞月,溪邊釣魚。
親昵總是發生得自然而然,時常是我主動湊過去親他的唇角,爾後被他神色淡淡地親到呼吸不勻,耳垂發燙,甚至到了一個對視便能鬧起來的地步。
就如現下,我們二人剛參加完宮裡的白花宴,路過僻靜位處,借着假山怪石的遮蔽,我忍不住要鬧,踮起腳去親他,卻被他反手壓在假山上,箍着腰親得雲裡霧裡,腳尖像踩在棉花糖上。
“青|天|白|日,是誰在那處行這般苟且之事!”一陣怒斥傳入我耳中,透着九五之尊的威嚴和憤怒,“立刻給朕滾出來。”
普天之下還有誰會自稱朕?
我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身體都開始顫抖,反而是謝言較為淡定,他徑直走在我前頭,我隻能垂着腦袋跟着。
“謝言!竟是你!”
皇帝的聲音從憤怒轉為錯愕,似在訝異自己清心寡欲的兒子竟會有這樣一面。但下一瞬,他見到了緊随其後的我,滿面的怒火燒得比之前還旺。
“長成這個狐媚樣子,朕早知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竟來勾引朕的太子!”
皇上擡腳就要朝跪着的我踹來,我不敢躲,隻發着抖,癡傻地呆在原地,謝言卻膝行幾步,硬生生挨下了這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