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頭垂得很低,幾乎要埋進錦被裡,耳尖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我甚至管不了謝言作亂的手,他忽而将我的下巴擡起,那張俊美如神祗的臉朝着我緩緩靠近。
我真的被他吓怕了,以為又是那樣的聲東擊西,怕我的耳朵又要遭殃,連忙伸手捂住我的耳朵,但是,我這次卻估計錯了。
謝言的唇果然如我想象中那般微涼,一個輕而淺的吻落到了我唇上。
謝言他,吻了我。
我完全愣住了,就連謝言什麼時候松開我下了床榻都沒回過神,直到謝言給我端來苦澀的湯藥,這才如夢初醒。
“謝言,你為何親我?”我眨巴着眼睛,對上謝言冷淡的神色,開口問道。
謝言也是喜歡我的嗎?如果不喜歡我,又怎會親吻我?我隻和喜歡的人親吻,謝言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此刻的心情就如一個攀登者翻越了重重山脈才終于觸到心中那朵最绮麗的花,卻害怕這是一場夢境。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手指不安地糾纏在一起,心情甚至比以往告白時還要緊張激動,生怕自己會錯意,表錯情。
謝言的身形擋住了身後的燭火,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面上細微的情緒,他似是恢複了平日裡那種冷漠的神态,将藥碗遞到我嘴邊,淡聲道,“好玩。”
就因為好玩嗎?
我渾身因為那個吻而沸騰的血液都涼了下來,那樣親昵的一個吻,在謝言口中隻是因為好玩。
那他可以因為好玩随意親吻别人嗎?我很想問,卻又害怕知道答案。
我沒再開口,讪讪地将湯藥一飲而盡,那種苦澀滲進了我的五髒六腑,就連血液都在叫嚣着。
“好苦。”
我覺得我需要空間和時間冷靜,謝言卻一直杵在我身邊,姿态清貴地在看折子,時不時擡眸看我,隔一會兒便讓我喝水喝藥。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他說的話令我讨厭。我單方面宣布我要與他絕交幾天,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來喜歡他。
但是謝言卻不許我下床,更不可能讓我離開,那銳利的眼睛如鷹,而我則像是在老鷹領地裡苟且度日的可憐小動物。
爹爹的到來解救了我,他急匆匆地進來,給太子行禮後,便将我上下查看,眼睛都紅了,“往年我都不讓你來,就怕出什麼意外,現下竟傷得這般重,你是要把爹爹吓死?”
“疼不疼?用不用找禦醫給你開點止痛的藥?”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讓爹爹看看。”
我不忍心看我爹這般操心,立刻對他笑得格外燦爛,寬慰道,“不過是不小心劃傷了手臂,禦醫說休養數日就能好。爹爹你就放心吧,沒什麼大事,也不是很疼,禦醫的湯藥很厲害,都不疼!”
“你這孩子,就知道哄我,這怎麼可能不疼,爹都要心疼死了。”
我爹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十分端方,但是一遇上和我有關的事,便會變得慌不擇路,焦灼異常。
“太子殿下,我這就帶犬子回去休養,謝太子殿下撫恤。”
我聽我爹這話心頭竊喜,甚至唇角都忍不住翹起,但謝言卻說,“封公子是為了救孤才受傷,孤有責任照顧好他。他近日可留在太子府休養,太子府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日常診治的太醫也在太子府候着,丞相大可放心。”
我爹怎麼可能放心!
我爹一聽這話,急得額頭冒汗,“犬子性子頑劣,身體自幼便弱,休養期間有頗多忌諱,就不勞太子殿下操勞了。”
“至于忌諱,丞相可說與孤聽,孤會留神。”謝言還是不松口,他對我爹以禮相待,眼神卻時不時落到我身上,笃定我不敢駁了他的好意。
但是事實證明他錯了,我清了清嗓子,慢慢開口,“草民還是喜歡在家中休養,謝太子好意,草民心領了。”
我身為傷者的這話一出,就連太子也不好勉強我,畢竟傷者的意願應當放在首位。謝言沒有再說話,給了我一記兇狠的目光,便拂袖而去,我爹立刻将我帶回了家裡。
“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爹爹年歲已高,真的再經不起折騰了。”爹爹給我蓋好被子,還心有餘悸。
我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搖晃,“我都沒事,這不是好着嗎?”
“反正沒有下次了。”爹爹這次真的有些生氣,闆起臉來将我的手臂塞回被子裡。
“爹爹,真的有人獵到大蟲嗎?”我心裡還是想着那大蟲,如果沒人獵到,那是最好,謝言的地位也能穩固,我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很可惡,不知不覺又為他着想。
“八皇子獵到了,皇上龍顔大悅。”
“哦。”我有些失望,卻又覺得謝言活該,又問我爹行刺之事是何人指使。
我爹眉頭擰得很緊,面上的神色凝重,“是鎮北将軍。”
“怎麼可能是鎮北将軍?”
鎮北将軍和我爹權力制衡多年,他犯不着去刺殺一個太子,斷送了自己多年的根基,我想到這裡,神色變得凝重。
“那些行刺的人一口咬死是鎮北将軍,他百口莫辯,皇上念他多年功勞,将其全族流放。”
我爹的目光悠悠望着遠方,似感慨似驚懼,語氣中有種唇亡齒寒的悲涼。
“那鎮北将軍的兵權,今後由誰人執掌?”我心下已有了隐約的猜測,卻依舊問了出來。
“是太子殿下。”我爹長歎口氣,“太子殿下年歲雖輕,但城府完全不遜色于皇上。”
所有的古怪都在此刻解開了神秘的面紗,謝言事前的叮咛,偏要往深處走的故意,刺客刺傷我時眼中的驚詫,都在此刻有了解釋。
我忽然感到周身發冷,謝言那雙漂亮奇異的灰瞳又掠入我腦中,如毒蛇的凝視,我的耳尖甚至還殘留着毒蛇的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