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應當是下了朝會便來我家了,他身形欣長,就連穿着官員統一制式的朝服,也襯得面如冠玉,氣質絕塵。他光是這樣孑然茕立,也無半分懶散,背脊挺直,蒼然如高山上的松柏。
小白見了他,有些興奮地想要去蹭他的褲腿,毛茸茸的大尾巴直搖晃,但謝言卻身體微僵,猶豫片刻後,像是十分嫌棄地躲開了小白熱情的碰觸,連衣擺都沒讓它碰着。
“嗚嗚。”
這是小白做狗生涯第一次遭遇重大挫折,它這樣一條讨喜乖巧的小狗,旁人見了喜歡都來不及,唯獨謝言一點也不吃它那套,它悲傷得耳朵尾巴都耷拉了下來,神色怏怏。
“你怎麼來了?”我一邊安慰着小白,一邊猶豫着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幹巴。我還記恨他那日叫我滾出去,因而今日見了他,我也覺得他應是來興師問罪的。
又或者是奶茶出了什麼問題?但那配方我仔細檢查了三遍,就連送過去的奶源也讓小滿确認了沒有任何纰漏。
謝言一開始并不言語,他那雙狹長的鳳眸端得是高深莫測,後來說出來的話卻令我火冒三丈,“孤來看你病死了沒?”
他剛說完,冷淡的目光又落在我略顯單薄的雲衫上,眉頭微擰,“房間還不夠你躺的?”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我完全忽略了他後邊的話,氣得嗆咳了幾聲,眼眶裡都盈滿了淚花,怒氣沖沖地和他對視,語氣裡也帶上了三分火氣,“太子殿下都沒死,我怎敢死在前頭!”
詛咒皇室貴族是何等重罪,但我在病中又氣昏了頭,根本顧不上這些。
謝言聽了我這話,面上并無怒色,似乎對我的反應頗為滿意,甚至連唇角都微微勾起,“這般精神,甚好。”
我壓根兒不想理他,隻揉弄小白柔軟的皮毛,将其當做空氣。
此人莫名其妙讓我滾,如今說話還這般難聽,我決定不再與他說話,隻和腳邊的小白玩耍。
謝言見我不理他,竟也不覺得尴尬,邁着步子在我四周轉來轉去,一會兒看看府裡的盆栽,一會兒看看我懷裡乖順的小白。
我不知他要做什麼,平白無故來這裡數落我,還沒對之前的事情道歉,好生煩人。
此時雖是夏天,但午後的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漸漸走進傍晚的微涼,我身處院中的森冷角落,又得意忘形地沒有聽禦醫的話,給自己蓋上個毯子。
不過是一陣涼風吹來,我便狠狠打了好幾個噴嚏,我感到有些丢人,但等我擡頭去看,卻沒了謝言的蹤迹。
我有些失落,卻強裝無事,小白見我有些憋悶,連忙伸出舌頭來舔舔我的指尖。
被謝言這般一攪和,我是連話本都看下去了,滿腦子都是他說的惡毒話,胸口郁結難消。
他來見我,我自然是高興的,但他的話令我生氣,可是如今他走了,我卻感到深深的低落。
情愛果然讓人的情緒一天八百個變。
就在我望着西沉的日影發呆時,嘈雜的腳步聲傳來,我以為早已離去的謝言身後帶着我爹爹還有禦醫家丁來了。
我一見我爹就知道我要挨訓了。
“這病才剛好,又不聽話跑到院子來吹風!要不是太子殿下與我提起,我還不知道你這般胡鬧!你們幾個把公子擡進去。”我爹氣得吹胡子瞪眼,招呼幾個家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