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壯碩漢子一臉的煩躁,正是天水南守備都尉,曲崇。
他知道今日裡那小雜役就會動手,但是具體時間不能确定,故而一直躲在劉太醫的屋舍裡喝茶,等待消息,已經等上大半天了。
此時見到劉有德跑回來,曲崇當即起身,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盯住跑進來的劉有德,口中小聲問道:“可是英國公府有了消息?情況如何?”
在曲崇面前,劉有德倒是不再端着他那道骨仙風的架子,撈起桌上的茶盞猛喝了一口,回道:“應該是成了。但是聽這常管事的意思,英家四娘子還沒徹底死透,似乎還吊着一口氣。”
聽了這話,曲崇皺着眉頭,原地轉了兩圈,說道:“英國公府千年世家,府中備有救命的丹藥也不奇怪,再說你提供的那藥雖然少見,但是劑量太少了。”
劉太醫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卻十分有信心,說道:“隻要你的人能成功紮到英四娘子身上,我這藥就絕對能要了她的性命。”
曲崇卻更加謹慎,畢竟他是靖北軍出身,跟在靖北公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對劉太醫說道:“那小子是不是真能近了英四娘的身也不一定,需要咱們的人親自去看看。這對你來說是個好時機,我讓人将餘太醫再拖一段時間,你趕緊先去國公府,機會難得,如果英四娘子沒死,你就趁機……”
後面的未盡之語曲崇沒有明确的說出口,但是這番暗示已經十分明顯。
劉有德點點頭,伸手從一邊拿過早已準備好的藥箱,走前還對曲崇說道:“我這就去看看,你趕緊跟蘇大人禀報這邊的情況。”
說完,這位劉太醫拎着藥箱出了太醫署,跟着常管事匆匆往國公府趕去。
曲崇在劉有德的屋舍内靜靜等待了片刻,沒見到再有人來太醫署,才關閉了劉太醫屋舍的門窗,咬破左手手指,用血在右手手背上畫了個詭異的眼睛圖案。
那圖案紅光閃爍,凝成血珠,浮于空中,不多時,蘇内侍的血色虛影出現在了屋内。
曲崇恭敬的給面前的虛影行了一禮,然後低聲禀報道:“蘇大人,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給英四娘子下了劉太醫的獨門毒藥。”
他隻說自己下藥成功,沒敢将自己不确定的那番推測說出來,這姓蘇的閹黨性情乖張,曲崇也怕任務失敗激怒了他。
蘇内侍當然不知道曲崇的小九九,隻道他是真的成功了,當即露出了笑容,誇贊道:“不錯,不錯。北境這邊很久沒傳回來什麼好消息了。太後知道了這事一定重重有賞。”
曲崇一聽這話,心中一喜,但是接着又一憂,萬一英國公府真的有什麼祖上傳下來的仙丹妙藥,救回了英四娘的命,那他的這份賞賜怕是拿不穩當,反而容易丢了性命。
于是趕忙又補充道:“不過目前我的手下因為這次的行動已經被當場擒住,我也經失去了英國公府中的消息來源,如今具體情況如何無法直接得知。隻輾轉聽聞英四娘還吊着一口氣,一直沒有傳出死訊。”
聽了這話,蘇内侍面色一變,一雙眼睛就眯了起來,上下打量着曲崇。
曲崇被這挑揀豬肉似的眼神吓了一跳,連忙又說道:“您老放心,劉太醫已經被請去了英國公府,負責救治英四娘,一切都還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他這是将後續的責任分擔一部分到劉有德身上,免得英四娘沒死成,自己要獨自承擔後果。
蘇内侍聽了他這話,才又展顔笑了起來,一張老臉笑得猶如一朵菊花。
他說道:“這才對嘛,曲都尉,不,曲将軍能力卓絕,隻等中州帝都來的調令吧。”
說罷,這血紅虛影緩緩消散。
曲崇保持着躬身的動作久久不動,直到虛影徹底消散了,才直起身來,露出一雙閃爍着精芒的貪婪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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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丞劉有德跟着常管事匆匆步入了英國公府,一路進了英四娘所住的長樂居。
大夫人顔錦衣一見來人,就扭頭問常管事:“餘大人呢?怎麼來的不是餘大人?”
這連掩飾都不屑的嫌棄之情讓劉有德深感尴尬,而後就是屈辱。
但是問這話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刀主,劉有德認出了顔大夫人,敢怒不敢言,隻得裝作沒聽見顔錦衣的質問。
常管事回答大夫人顔錦衣:“大夫人,餘大人被人請走了,并不在太醫署,來的這位是太醫丞劉大人。”
二夫人謝妙裳輕咳了一聲,和大夫人顔錦衣對視了一眼,上前和劉有德打招呼:“原來是劉大人,勞煩您來看看我家四娘子,她小小年紀還有大好的人生,還請您盡力保她一命。”
劉有德連忙客氣的對着二夫人謝妙裳回了一禮:“謝二夫人,老朽定然全力以赴,還讓老朽先看看四娘子的情況。”
謝妙裳側身請劉有德上前查看。
劉有德往前一步,正好看見床上躺着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娘。
這小女娘面色慘白,神志不清,氣若遊絲,一副命不久矣的樣貌。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深居簡出的英四娘,和曲崇傳給他的消息倒是也能對上,确實是弱質纖纖,面貌清麗,若不是病重之身,臉色奇差,雙眼緊閉,應當是能對得起英氏一族祖傳的美貌。
劉有德眯着眼睛細細觀察,看似在面診,心中卻在納罕,這英四娘雖然看着像是将死之人,但是這症狀卻不對,不像是中了他給曲崇配置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