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碼頭。
陰暗潮濕的海浪有規律地拍打海岸,礁石被洗刷得很幹淨,帶走一片血迹。
渡輪已經靠岸,汽笛聲不斷轟鳴,純白色的金屬外殼在冷峻的黑夜裡反射出光澤。
灰黑色西裝的男人跪在地上,瘋狂抽自己的臉,這人正是前兩天和費歉在人海中表白的周讀。
“小千總,我該死!我該死!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可是兩個人的關系卻并不像人群中展現得那樣,是一對璧侶。周讀的西裝被海水浸濕大半,哪裡還有那日手持玫瑰意氣風發的樣子?
“起來。”費歉摘下皮質黑手套,丢到地上,冷哼一聲,“他們有多少人?”
“一船的人,他們給我的酒裡下藥,貨被偷了!”周讀捂住臉,失聲痛哭。
周讀的聲音顫抖,他根本不敢看費歉的眼睛。
被偷走的和田玉材料,是費歉準備拉到中東賣的。
周讀喝得爛醉如泥,一同接貨的人也都被下了藥,根本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的貨是被偷走的。
“不是你的錯,他們想要的是我。就算這次沒下套,以後也還會找上門的,就當吃個教訓吧。”
三個月前,費歉曾經把搶玉石那人的貨,全部抛到了公海裡面。
說是貨,其實不過是一些保健品。
那是個新興的老年人服務公司,憑借“回春金力丸”打開市場,做一些擦邊的灰色生意。
老年人以幾百塊的價格就能買藥品,成為他們的會員。
會員可以獲得參與公司活動的機會,比如組團旅遊,養生服務,交友服務等等。
聽上去不錯,但實際上,商家會在每一次服務的背後,誘惑老人進行更高的消費。
如果多花一些錢,一次性買十盒,就能成為他們的黑金會員。
黑金會員享受所有服務八折優惠,同時,黑金會員可以發展他們的會員。也就是說,隻要黑金會員成功幫助商家介紹用戶,賣出一盒“回春金力丸”,就可以得到60%的返利。
這種自上而下的模式,類似于傳銷,也是幫助商家成功打開市場的途徑。
短短三年,這個藥品風靡一時,在不懂科學的老年人口中,變成了包治百病的聖藥。比秦始皇苦求的不死藥還要誇張。
費歉的母親費珏淺是靠賭石起家的,後來慢慢發展成屈指可數的珠寶品牌。在面對近兩年市場環境不景氣,年輕人不願意消費的處境,費珏淺便也把主意打到了老年人市場上。
就算大家再窮再沒錢,老人辛苦了一輩子,手裡面幾乎都有個幾十萬幾百萬。
除了珠寶生意,費珏淺還做一些老年人旅遊和家用醫療器械的項目。
兩家為了争奪地盤,經常明争暗鬥。費珏淺自覺年齡大了,已經将自己名下的大部分家業交給費歉處理。
三個月前,費歉的心腹刀疤男齊尋被設計仙人跳,女方敲詐兩百萬,齊尋拿不出錢,被打得半死丢到渡口。
隻是打一頓也就算了,可女方帶着十幾個人準備卸了齊尋的胳膊,切掉他的腳趾。
從費歉十二歲的時候,齊尋就跟在她身邊,為了保住齊尋,費歉帶着兩百萬去談判。
醉翁之意不在酒,女方是對面傳銷公司的人,隻是借齊尋假道伐虢,他們真正想要的,是費歉的玉石貨源。
他們想要以低于市場價40%的價格拿到玉石原料,讓費歉成為他們的長期供應商,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五年前,費歉二十歲,就開始接手家裡的玉石生意,她很有頭腦,不到五年,已經壟斷了本市所有的玉石市場。
對面的公司主要做老年人服務,奢侈品是最能暴利起家的。
費歉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和他們談判的功夫,來了出調虎離山。
派手下另一夥人截了他們的船,把那批出口到國外的保健品,全都抛到公海。
齊尋在那天晚上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ICU裡昏迷。
齊尋是費歉手底下最厲害的打手,自幼便在少林寺習武,斬獲多項拳擊冠軍,他在十八歲的時候就跟着費歉,到現在整整跟了費歉十三年。
“那幾個雜種,當初就不應該放過他們!”周讀崩潰大哭,“都是他們害得齊哥受傷!欺人太甚!小千總,我去跟他們拼了!”
“你是嫌自己命長嗎?”拆了玉扳指戴到周讀手上,費歉拍拍周讀的腦袋,“現在和二十年前不一樣了,不是橫沖直撞就能解決問題的,知道嗎?”
費歉的母親費珏淺是靠賭石起家的,她十六歲就下海經商,腥風血雨的商業戰争當年沒少見過。和費珏淺一起打拼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就是周讀的父親。
在二十年前,出了車禍,隻留下了周讀一個兒子。
周讀和費歉年齡相仿,費珏淺對待周讀如同親生兒子般,送他接受最好的教育,讓他學習經商之道。
一方面是給自己老友交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培養費歉的左膀右臂。
周讀在費珏淺身邊待習慣了,不免受其影響,想靠拳頭說話。
費歉卻認為,企業想做長久,應該适應時代發展。那些損人不利己的陰招損招,隻能逞一時之快,要穩住家業,就要借力而為。
渡輪的汽笛還在轟鳴,費歉擺擺手,單指向周讀,“你跟我上船,其他人護送費湘巡演。”
“溫叔,如果三日後我和周讀沒有下船,你帶着這塊石頭,去找城南巷子裡一個叫張阿三的人,告訴他:‘雨停,出海捕魚了。'”
溫叔點點頭,滿臉愁容地接過石頭。
那石頭看似平平無奇,在燈光下卻能投射紅光,正面瞧着,石頭裡面的紅色像一把匕首,背面瞧着,那石頭裡面的紅色像一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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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