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
因為對初選名次不滿,許莫甯臉色始終很差,又因為白初晨得了第一,出盡風頭,心情不爽連帶都沒了吃飯的胃口。
身邊的姐妹一邊安慰她,一邊語氣陰陽别人:“莫甯,你别難受了,畢竟某人靠賣慘上位,這種段位,咱可比不了。”
有人緊跟附和:“就是,看她那副裝可憐的樣子就覺得惡心,好像去不了夏令營她和她奶奶就得喝西北風了似的,明明領着貧困生補助,還得寸進尺要優待,難不成是你窮你有理?這不妥妥的道德綁架嘛,我看系裡老師就是被她給架起來,不得不給她打個高分。”
許莫甯心裡原本就存着一團火,被幾個姐妹一番‘開解’,隻覺火氣旺到要從頭頂燒起來。
她嗤了聲:“有什麼辦法,誰叫綠茶妹就是會演呢?”
“可不是會演嘛,不然蔣震也不至于……”
有人不小心說漏嘴,旁邊人趕緊輕咳提醒。
話是及時止住了,但‘蔣震’這個名字一出,許莫甯立刻繃起一根神經,哪肯輕易放過。
“蔣震怎麼了?”
“那個,沒,沒什麼……”
“你們說不說,難道還要我去跟别人打聽嗎?”
知道瞞不住,兩人隻好将今日中午在第二食堂的所見所聞坦實相告。
她們還拍了照片,有圖有真相。
“我們那會兒正吃着飯呢,擡眼看到蔣震帶人過來,正要打招呼,結果人家直接無視我倆,我們還以為他有什麼急事,結果沒想到是急着去跟白初晨表白,當時鬧出的陣仗不小,圍觀的人很多,不過我們離得遠,沒聽到白初晨最後答沒答應……這事我們哪敢主動跟你提啊,你跟蔣震分手還沒一個月,他怎麼就那麼急着找下一個……”
許莫甯臉色挂不住,感覺自尊在被人反複踐踏。
不隻是白初晨,還有蔣震以及自己身邊這群姐妹,每個人都對她沒有留情。
許莫甯陷入沉默,但她身邊的姐妹們一刻沒有消停,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把白初晨一貶再貶,好像這樣足顯她們姐妹情深。
這時候,一位身着西服褲白襯衫的眼鏡男不合時宜地走過來,禮貌詢問:“你好,請問你們是不是坐錯位置了,06号……好像是我朋友訂的桌。”
許莫甯沒精力理會這茬。
她身邊女生回複:“你找錯了吧,要不去問問服務生?”
眼鏡男點點頭,正要離開,餘光一瞥,看到桌上有部手機亮着屏幕,上面放大了一張照片,背景有點亂,但人群中心的女孩面龐美麗,格外招眼。
并且,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你看什麼呢?我說是不是男的都喜歡白初晨這種表面純内裡騷的,一個個的,看了就走不動路了是吧?”
手機的主人言辭犀利,眼鏡男自覺失禮,立刻将目光收回。
他讪讪道了聲歉,轉身急忙要走,卻被女生起身攔住去路。
“等會兒,我問問你,這照片裡的人真有那麼好看?至于吸引得你走了神?”
眼鏡男忙解釋:“不是,我不是走神兒,是覺得照片上的女孩我可能見過……寒假的時候我和幾個朋友去郏文滑雪,好像和她在雪場碰過面。”
“你認錯人了吧。”
“不會,應該就是她。”
女孩的面容足夠引人驚豔,況且事情并未過去多久,他記得諸多細節——
當時,朋友主動上前搭讪,詢問女孩聯系方式,遺憾被拒絕,而他自作聰明,臨走前偷拍了女孩一張照片,想給朋友留個慰藉。
想到這,他靈機一動,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自證道:“我有照片的,你們看是不是她。”
照片拍攝角度奇怪,但畫質格外清晰。
與他對話的女生看了看,驚訝道:“還真是白初晨。”
聞言,一直未開口的許莫甯終于有了反應。
她伸手要來手機,兩眼掃過,口吻帶嘲:“幾個月前拍的照片了,你是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所以過去這麼久了還記得清楚?”
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有一點吧,但也有别的原因。我是個滑雪愛好者,平時比較關注雪闆雪服這些裝備,當時見她穿的一套淺色雪服實在漂亮,還有她的雪闆,也很有品,我是舍不得花上五位數去買滑雪裝備,但不妨礙我眼饞看看别人的。”
五位數?
這種奢侈消費可不是一個在校領貧困補助的學生能有的花銷。
許莫甯:“不可能。”
她買不起。
眼鏡男以為她在質疑自己看裝備的眼光,于是直接把照片放大,指給她看:“這套雪服是Burton聯名限量款,不好搶到的那種,價格大幾千塊錢,還有她身邊這塊塗鴉雪闆,是冠軍同款闆,更不便宜,你們不信的話可以直接網上搜同款查價格。”
他言辭鑿鑿,語氣肯定。
許莫甯不屑的目光微微斂住。
“會不會是山寨的。”
“我面對面看的,絕對正品标。”
話說到這,眼鏡男接了個電話,态度立刻變得恭恭敬敬,他似乎有正事要忙,對女生們點頭示意了下,便中斷談話,匆匆離開,朝後排一間包廂走去。
可能是他口中的那位‘朋友’,告知給他正确的桌位号碼了。
他走後,許莫甯一行人沒待多久便離開了烤肉店。
出了門,有人忍不住嘟囔道:“卧靠,白初晨不會真的是故意裝窮吧。”
“白富美裝臭寒酸……她圖什麼?”
“我這不是想不明白才問你的嗎?”
“巧了,我也想不明白。”
“……”
身邊人七嘴八舌,猜測不斷,許莫甯沒有加入話題。
她暗暗思忖,依自己先前的觀察,白初晨的拮據并不像裝的,名牌雪服的來曆肯定大有蹊跷。
但那些不重要,關鍵是,這價值五位數的東西,白初晨确确實實用在了自己身上。
有圖有真相。
方才趁眼鏡男不注意,她已經把照片隔空投送到自己的手機上。
有了它,自有大把的文章可做。
“貧困生萬元裝備高銷滑雪,崇大的助學補助都給了誰?”——她就算随便想個标題,都能把白初晨僞裝的皮給扒了。
不是靠賣勵志人設覺得自己入營穩了嘛。
那就走着瞧!
……
包廂内,眼鏡男等了又等,半小時後,終于與藍嶼投資公司的HR見了面。
開始他也想不通。
這樣的大公司面試,為何地點會選在大學城附近的一家烤肉店,未免太接地氣了些。
難不成是該公司對應屆畢業生的特殊關懷?
沒再琢磨,他正襟危坐,開始專注傾聽對方的專業提問。
問答過程還算順利,但最後,對方諱莫如深地沖他提了個特殊要求。
“請問方不方便把您手機裡的一張照片删除?”
“什麼照片。”
對方微笑直接:“就是方才你與店内另外一桌客人談論的照片。”
眼鏡男詫異一愣,心頭隐隐升起不好的預感,面試官怎麼會知道,難道他一直待在店裡,默默觀察,提前審核?
那自己自曝偷拍的事……
面試結束,照片删除,兩人在烤肉店門口分道揚镳。
眼鏡男大概是覺得自己進大公司沒戲,垂頭喪氣地走了,而所謂的藍嶼投資HR,步行拐過街角,目标明确地走向停在巷口樹蔭下的一輛黑色邁巴赫。
他未上車,隔着窗戶,彎腰向後座的男人彙報情況。
“沈總,都辦妥了。”
沈郁澤轉了轉左手拇指上的金屬指環,矜然點了下頭。
撒網太久,他的确迫不及待想要往手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