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也洗漱完快淩晨一點了,他舍不得睡覺,躺在床上玩手機享受一天中所剩無幾的個人時光。
朋友圈裡的生活多姿多彩的,最新一條又是方萌發的。
她穿着厚羽絨在冰川下開心笑着,舉着比耶。
方萌家裡不需要她工作,玩夠了回來接手公司就行。她英國碩士畢業後就開始了環球旅行,看定位最近應該是到冰島了。
看她青春洋溢的模樣,陶也笑笑,這才是二十幾歲該有的樣子。
李卿月最近應該是跳槽了,去了另外的事務所。
她在朋友圈曬出一張工牌,雖然糊掉了名字和工号,但陶也認得那個配色,是間不錯的大所。
還發了一張對鏡自拍。
照片裡的她一頭及腰大波浪,身上也換上了職業套裝,眼神變得更堅定了,再看不出曾經的“清澈愚蠢”。
挺好的,都挺好的,大家都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行着。
陶也的手指不自覺點擊那個頭像。
黃朗沒有發朋友圈,裡面是一條橫線。
他過得好嗎?
陶也手指摩挲着屏幕的裂痕,尖銳的觸感警醒自己,不要做出一些錯事。
要忍住,不能找他。
他猶豫着,還是打開了聊天框。
他們的對話還停留在三年前。
最後一條,是黃朗發來的語音。
三年的時間,陶也聽了無數遍,長達60秒的語音,每一次呼吸,每一聲停頓,已經烙在了他的心上。
前30秒裡面沒人說話,隻有黃朗的呼吸,每一次張口都是顫抖的,如同溺水時的窒息感,他費力地把空氣擠進肺裡......
第32秒,裡面傳來“啪”的一聲,打火機點燃了那封信,火苗窸窸窣窣地燒着,從信紙的一角爬向另一角,聲音從小到大,再慢慢歸于平靜......又傳來他沉重的呼吸聲。
第49秒,他開口說“陶也......”
剛好聽到他的尾音落下,陶也熟練地暫停,退出微信。
到此為止,就聽到這就夠了。
陶也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
他知道自己龌龊又猥瑣,就像一個小偷,靠着盜竊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來維持生活。
黃朗念的那聲“陶也”,對他而言就像一顆糖,日子苦得過不下去時,掏出來舔舔,然後再小心翼翼包回去,好像又能接着往下走了。
陶也用軟件把它下載了下來,轉成mp3,電腦裡備了一份,硬盤背了一份,網絡雲盤備了一份,生怕把他這聲“陶也”弄丢了。
這是最後的,也是唯一的。
手機屏幕那條痕有些割手,裡面滲着黑乎乎的液體,陶也一直沒去修。
就留在這,看着礙眼,也能時刻提醒自己别犯錯。
摔完那天晚上陶也沒去醫院,他準備好了兩瓶藥,然後把手機往門外一丢,傳來“啪”的一聲脆響,是屏幕摔碎的聲音。
看着遠在門外的手機,陶也想任憑自己怎麼掙紮,也不可能拿到。
他才終于放下心,安靜地等待黎明的到來。
陶也想:
若是沒徹底殘廢,他就如往常一樣準時去金足良緣報道上班;
若是廢了,吃了藥,在最後的時刻,哪怕再想,自己也沒法撥通他的電話......
陶也承認自己的控制欲強得可怕,哪怕用盡一切辦法,不擇手段,他要把所有事送上正确的軌道。
他愛的人,該有更光明的未來。
沒有任何人能阻攔,哪怕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