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朗等得無聊,打開手機,屏幕裡每一個遊戲APP仿佛都朝他揮揮小手說“來玩啊~”。
不行不行!
他答應陶也今天要背完《勸學》。
黃朗乖乖坐在電動車上,今天出門前他把那幾頁課文拍了下來,想着等餐時看看。
照片裡的課本,密密麻麻全是筆記,幾乎快把行與行之間的空隙填滿。
沒有五顔六色的熒光筆,隻有黑紅兩色,一筆一劃,字迹工整。
這是陶也的書,處處散發着學霸的氣息。
黃朗又想起遊泳隊合照裡,那個站在最中間捧着獎杯的少年。
他一直以來都是很認真很優秀的人吧,無論是學習還是體育,方方面面都完美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在黃朗眼中,陶也不能算“别人家的孩子”,因為在他們那十八線小縣城,壓根找不到這樣的人。
陶也這樣的更像另一個世界的,是青春校園劇的男主角。
他們那的“别人家的孩子”是阿鑫,淩晨四點去地裡收菜,摸黑走山路,五點半趕到縣裡的集市擺攤,賣到八點,把攤子交給他哥接手,再趕去學校上第一節課。
小小的菜攤是他們全家的生計,他和他哥哥為了看檔,隻能一人一天輪流換着上學。
阿鑫不愛說話,沒人買菜的時候,他就拿着書,對着同學幫忙抄的課堂筆記,埋頭苦學。
他比别人少上了一半的課,成績卻總是第一。
但在他們那個偏僻的小縣城,全級第一也未必能上重本。
黃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阿鑫現在怎麼樣了......
他希望哪天能聽到老家傳來消息,說阿鑫考上大學出人頭地了,帶着全家過上好日子雲雲。
但黃朗不敢主動去打聽,他害怕阿鑫最終也走上小鎮青年的路,像自己一樣,在兩班倒的工廠擰螺絲,在大城市的某個角落送外賣......
......
莫遠翰剛從健身房回來,看見小區門口那個外賣員,怎麼這麼眼熟?
他悄悄走近一看,竟然是他!上次在陶也家見到那人。
他居然......是個送外賣的。
莫遠翰驚得合不攏嘴。
他不敢相信,陶也竟如此自甘堕落,選擇和這種社會底層人在一起。
黃朗察覺到遠處一道目光,他擡頭,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
那人頂着個顯眼的頭戴式耳機,全套安德瑪速幹服,加上黑色運動手提包,渾身上下都透着精心搭配的小資氣息。
黃朗想起來了,他是那天闖進家門的男人,陶也的前任。
莫遠翰站在高檔小區豪華大門内,用那雙眼睛上下打量黃朗,透着輕視和鄙夷。
他的眼神和那天國金保安的一樣。
而此時的黃朗顧不上憤怒,巨大的羞恥感吞沒了他。
黃朗不想被莫遠翰知道自己是送外賣的。
他不想給陶也丢臉。
黃朗假裝沒看見對方,趕緊把腦袋埋低,半張臉都藏在沖鋒衣的領子裡,右手慌亂又狼狽地轉動電門。
他頭也不擡地往前沖,甚至顧不得手上待配送的外賣,一溜煙跑沒影了。
電動車穿梭在車流中,寒風呼呼地吹着,灌入他的衣袖,黃朗一點不覺得冷,他渾身像燒着了似的,耳尖紅得滴血。
他知道自己是社會的“底層人”,沒背景沒學曆,隻能幹最髒最累的活,拿着微薄的報酬維持生活。
而陶也和莫遠翰顯然不是,他們是另一個世界的。
同樣的年齡,他們在最頂尖的學府為人類未來發展做研究做貢獻,或是維持資本市場的平穩運行,亦或是救死扶傷、教書育人......
黃朗時常會想,要不是那天的意外,他這輩子都不會和陶也有交集,更别說在一起了。
從客觀條件來講,陶也和莫遠翰确實更般配。
黃朗很清楚這點,心裡一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