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也不讨厭。”陶也給出了答案,笑笑說,“這隻是我的謀生技能,就像你送外賣一樣。”
“那你大學也學這個?這麼多不挑個自己喜歡的?”黃朗想象要自己上大學一定會學最愛的畫畫專業。
“我和别人不一樣,我沒得選,”陶也笑着告訴他,“對下身癱瘓的殘疾人來說,做會計,靠着手和腦子吃飯,算是不錯的路了。”
陶也從小到大,一路走來總是人群中最優秀的那個。
他和所有高中生一樣,埋頭苦讀,為自己的未來全力以赴。
同班同學有考航空學院當飛行員的,有去維也納學音樂的,有準備沖清北的......而陶也想繼續遊泳,他每天跟着特長生一起訓練,為次年的體考做足準備。
而當陶也滿懷期待的邁入他的17歲,窺見的卻是自己被禁锢在輪椅和紙尿褲上的餘生。
像被命運狠狠嘲弄。
他不得不放下驕傲和夢想,把“自食其力”作為今後人生的最大目标。
“也哥,你知道那本書嗎?叫什麼《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一個殘障作家寫的。”
“你看過那本?”陶也驚訝。
“瞧不起誰呢!小爺我好歹上過小學好嗎?”黃朗哼哼,“沒看過聽過不成嗎?反正就那意思......”
黃朗不像那些文化人會講大道理,但他看得見陶也風平浪靜的表面下藏着的情緒,雖然笨拙,但努力地替他舔着傷口。
就這麼一句已經把陶也的心熨貼得暖烘烘的。
陶也笑着摟住黃朗,趴在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親上一口。
黃朗觍着張大臉,換了一面對着陶也笑嘻嘻地說:“也哥,這面也謝一下吧。”
......
陶也活動手腕,左手還微微發腫,但忍痛也能吃住力。
這種情況在陶也這就算好透了,讓黃朗幫他拿拐杖。
黃朗按照陶也的指引,在陽台角落找到了那副拐,藏得夠隐蔽的。
“要不還是先坐輪椅吧,别逞強。”黃朗把腋拐拿給他,還是不死心地勸一句。
陶也這兩天基本24小時躺床上,支着電腦幹活,坐都勉強,更别說走,黃朗滿臉擔心。
“我明天去現場。”陶也坐在床邊,一陣天旋地轉,躺太久了腦子上不了血,閉着眼緩了緩說,“今天做下适應訓練。”
黃朗看得心疼,卻沒開口去勸。
這份工作是陶也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是他拼了命也想拾起破破碎碎的自尊。
黃朗隻是一個旁觀者,他隻能親眼目睹陶也在病痛的巨浪中掙紮,拼了命和命運對抗,卻救不起他。
“慢點。”黃朗抱着陶也的腰,用力托起。
兩人面對面抱着,陶也大部分體重都壓在黃朗身上,兩條腿虛虛地杵在地上,像擺件似的。
“黃朗,幫我看看腳放平了嗎?”陶也伏在他肩頭,聲音聽得出難受。
“右腳提一下。”黃朗側頭看見陶也的腳踝别扭地崴着,右腳側面着地。
其實陶也的狀态根本不适合行走,大腿往下基本毫無知覺。
他側腰帶動下肢,右腿跟着打了個擺子,左右微微晃了兩下,還是沒放平,腳心朝内側着。
“現在呢?”陶也撐着拐站得勉強,不敢側身看,以免失去重心摔倒。
“還是不行,”黃朗搖頭,擡頭擔心地問,“你能站穩嗎?我幫你把腳擺下。”
“可以,你松手吧。”陶也朝他笑笑。
黃朗小心翼翼地放手,他動作很慢,一點點把重心交還給陶也掌握。
他的腿根本使不上勁,一米八幾的人,全靠那兩根拐撐起。
黃朗蹲下,他握住陶也毫無溫度的腳,五根腳趾像冰棍似的窩在他手心,甲床的新肉還沒長好,爛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