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的公司在城郊,李卿月6點就起床了,舍友還在熟睡中,她蹑手蹑腳地洗臉刷牙,護膚水都沒敢拍,生怕發出聲響。
她困得想死,天天做函證做到12點,第二天又得一大早爬起。
他們實習生一周工作6天,正式員工則是一周7天無休,而且熬得還狠,經常看到兩三點陶也和經理在群上發資料。
事務所在許多财會專業的學生眼中就像金字塔塔尖,他們西裝革履,專業嚴謹,一年300天都在飛機上度過,端着一杯咖啡,指尖優雅地在鍵盤上跳躍。
可經過這次實習,李卿月徹底認清現實。
持續高壓力和高強度的生活是審計員的常态,加班和熬夜是月為單位進行計算,甚至連和朋友聊天的時間都被壓榨光了,睜眼是銀行賬戶閉眼是利率,做夢還在對齊單元格。
因為睡眠不足,她整個人都處于崩潰的邊緣,情緒暴躁,和從前那個每天樂呵樂呵的自己判若兩人。
當李卿月頂着倆熊貓似的黑眼圈,撞飛2個人終于擠上早高峰的地鐵,蓬頭垢面地出現在會議室時,陶也已經打開電腦坐在那,一身得體整潔的西裝,那張神采奕奕的漂亮臉蛋笑着跟她說“早上好”。
李卿月很佩服陶也,他總是淡淡笑着,無論多可怕的局面依舊能保持鎮定。
也許隻有他那樣的人才适合幹審計吧,自己真的能撐下去嗎?
然而事實是,“人哪有不瘋的,隻是硬撐罷了”。
單程2小時的地鐵,陶也疼得幾乎快站不住,在車廂連接處找到一點空位靠牆。
他對自己下肢的感知力很弱,隻能靠肉眼判斷下腹部的西褲是否略微隆起,祈禱紙尿褲能撐到企業現場。
車廂裡濕漉漉的,每一口呼吸都混着汗臭和衣物未幹的潮氣,原本幹淨的地闆全是密密麻麻的鞋印和水漬,讓人心煩。
他往嘴裡塞了幾粒英太青,沒喝水幹咽下去。
止痛藥的效果越來越差了,他每次要吃一闆才能勉強減弱痛覺,這已經超出了說明書10倍的劑量。
在這裡上班就像為每一台電腦配了一個人。
如果你病了,經理第一反應是項目進度會不會被耽誤?同事的關心大概率是在擔憂自己要承擔多少你那邊的底稿?
至于你癱不癱,坐不坐輪椅,沒有任何人會在意,社畜的生活就是如此。
陶也一直遵循這個法則,從沒給項目組添麻煩。
舊傷複發得越來越頻繁,陶也考慮過,萬一某天起床他真再也站不起來,是否會後悔?
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讓陶也現在就認命,一輩子混吃等死,他做不到。
他突然想到什麼,打開支付寶,點擊聊天框的狼頭像。
桃:今晚你到國金送外賣嗎?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可黃朗卻很高興。
惡劣天氣意味着他每單能獲得更高的配送費,正是賺錢的好時機。
黃朗今天準備把早餐的單子也跑了,加上午高峰和晚高峰,一天14個小時,運氣好的話能掙個300。
累是累了些,但他最近實在手頭緊。
昨天轉給陶也8000幾乎是他的全部積蓄,現在卡裡就隻躺着98塊錢,今天不進賬明天就快揭不開鍋了。
黃朗剛打開手機,就看到陶也發來的消息,打字回複。
狼:送啊,雖然你們的保安很兇,但是單子價格高【呲牙笑】【呲牙笑】
桃:那你到了跟我講下,有點事跟你說。
狼:噢噢【OK】
啥事啊,還搞這麼鄭重的樣子,黃朗有些好奇。
等會……什麼叫“到了跟我講下”,他又去上班了?!
狼:說好休息的【發怒】【發怒】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數
“砰砰砰”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黃朗翻身下床,隻穿了條褲衩,拖鞋都來不及穿,光腳跑去開門。
“誰啊,一大早的!”他拉開門,沒好氣地往外面吼。
一個瘦小的老頭站在門外,是他的房東。
黃朗懵了,不應該呀,這才月初,不是5号才交房租嗎?
“你今天收一下東西搬走,這間屋我要賣掉了。”老頭操着濃厚的口音說。
老頭沒有提前通知,突然就來這麼一出,黃朗很生氣:“今天就搬?!你讓我上哪找房子?”
“沒辦法啊,”老頭把雙手一攤,“别人着急買喔,錢都轉過來了。”
“這三天的房租你不用交了,當我送你。”老頭進去走了一圈,确認房屋沒啥重大損壞,邊走邊說,“趕緊把你的東西撿走,明天我就叫人換鎖了。”
“轟隆——”天邊響起一聲驚雷。
雨嘩嘩地下着,把黃朗的心都澆透了,他跌坐在瓷磚上,面如死灰。
本想着5号前拼命跑幾天,能把這個月房租先交上,再啃幾天饅頭,熬一熬也就過了。
沒想到房東會突然來這麼一下。
卡裡隻剩98塊,連吃飯都成問題,上哪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