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朗猛打方向,身體幾乎180度平行貼近路面,車輪都快跑出火星子了。
車把手掃着那人的後背駛過。
好一個極限過彎。
黃朗刹住車,急忙打開自己的外賣箱,檢查自己的貨物。
還好還好,商家封得嚴實,沒有漏出來。
正當他準備慶幸,回頭一看,剛才那人居然躺在地上。
沒搞錯吧?!就輕輕掃了下啊!這些西裝革履的大高個皮都這麼脆嗎?
黃朗上前,拽着他的手臂往上拉,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哥們,剛才開太快了。”
“别動我!”那人一臉痛苦地喊,把手抽了走,又躺回地上。
黃朗被他這操作驚呆了,怎麼回事,還賴在地上不走了?壓根就沒撞上好嗎?
他看着地上那人,仰面朝天躺在斑馬線上,沒有絲毫要挪屁股的意思。
好啊,讓他逮着一個碰瓷的!
“行了,演太過了哥們,攝像頭拍着呢,我壓根沒撞上你。”黃朗指着遠處信号燈上的探頭說,望望四周,蹲下小聲勸他,“趕緊起來吧,你看着挺體面一人,這麼多人圍着也不害臊。”
“我起不來。”那人一臉痛苦。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演上瘾了是吧!
黃朗怒了,他看不慣這種人,敗壞社會風氣,直接開罵:“咋啦?剛剛那下把你腿蹭斷了?殘疾了?”
“還‘我起不來’,”黃朗欠欠地模仿他皺眉說話的模樣,特意湊到他面前,繼續嘴臭道,“癱子是吧?要不要給你發張殘疾證,趕明個好去領殘疾人救助金。”
那人臉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不知道是急得還是氣得,滿頭大汗,拽着黃朗的衣服不撒手,說:“你送我上醫院。”
“演戲演全套是吧?行,老子今天就奉陪到底。”黃朗是個倔脾氣,餐也不送了,把電動車鎖在路邊。
他倒要看看到醫生面前這鳥人要怎麼裝。
黃朗攔了輛出租車,把那鳥人從斑馬線上拽起背在背上,往車上走。
那人很瘦,渾身沒什麼肉,西裝襯衫全靠寬肩窄腰的大骨架撐着,183的身高渾身精壯肌肉的黃朗被壓在身下卻像小了一号。
他估摸着還要高點,兩條長腿耷拉在瀝青路面,皮鞋側面擦着地,摩擦力陡增。
“擡腿,背不動了。”黃朗沒好氣地說。
“我說了,腿動不了。”那人聽聲音也在壓着火。
可以啊這演技,還出不了戲了?!
黃朗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拽,像拖麻袋一樣把他甩上了車,“砰”地關門,喊道:“師傅,去最近的醫院。”
陶也強忍劇痛,靠着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給劉東勝發了條信息,大意是路上不小心被電動車蹭了下,今晚沒法回公司了,但手上的工作一定會做完雲雲。
黃朗輕笑一聲,冷嘲熱諷:“你都癱了還有心思玩手機呢?”
陶也鎖屏,閉上眼,倒在椅背上沒說話。
脊柱舊傷的劇痛和下身失去知覺的恐懼感已經吞沒了他。
“再聊會呗?”黃朗看他那樣,繼續叭叭道,“快到醫院演不下去了是吧?你說你好手好腳一人,幹嘛非幹這......”
黃朗說着說着突然停住,目光停留在那人的西褲上。
不知何時漫開的一大片水痕。
車内狹小的空間逐漸彌漫起氨臭味。
腦子突然“嗡”地一下,黃朗整個人怔住了。
他擡頭撞上了對面的目光。
那雙漂亮的眼睛直直瞪着,憤怒、窘迫又無助,看得黃朗不知所措。
急診
醫生看着陶也脊柱的片子,皺眉問:“以前受過傷?”
“截癱,不完全性。”陶也平靜地描述道,“雙下肢肌力喪失,二便失控。坐過一年輪椅,後來恢複了。”
“經常會複發吧?脊柱這兩根鋼釘松動了,建議盡快手術取出,”醫生一眼就看出來了,指着他的片子,嚴肅道,“萬一哪天再摔一跤,碰到神經你就真癱了。”
“我以前咨詢過。按我這種情況,在這個位置拆釘,成功率隻有50%。”陶也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我不想賭這個概率。”
“你現在是能走,但這種狀況維持不了太久,短則一兩年,長也不過十年,”醫生苦口婆心勸道,“你那時也就三十出頭,一輩子坐輪椅,自己能接受嗎?”
陶也笑笑沒回答,隻說了聲“謝謝”,用力轉着醫院笨重的“共享輪椅”去收費處繳費。
這些話他已經能倒背如流了,每次複發來醫院,醫生都會勸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