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當時是存了死志,在跟齊暄交代完遺言後,就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
雖說在半空中的時候,好像有什麼像繩子一樣的東西拉住了她的身體,讓她的降落速度有所緩和。
但即便如此,一百多米的高度,怎麼摔不都是個死,自己沒死,還渾身濕漉漉的,難不成崖下是水?
她摸了把自己的頭發,順直後拉到胸前,轉着圈兒用力擰了擰水,然後散開來鋪到背後,外套和鞋襪也脫了下來,用火烤着,希望盡快能幹。
這高原地帶夜裡很冷,她全身衣物都是濕的,卻并沒有失溫,全是因為身旁有一個火堆,可這火是誰生的呢?
這裡除了她和蛇,莫非還有其他人在?
會是齊暄他們嗎?
一想到這,溫妍撐着地就想要站起來,但手掌稍一用力就覺得指尖痛疼不已,跟按刀尖兒上了似的,她這才記起那個傷口來。
低頭一看,手上的皮膚皺皺巴巴的,傷口有些外翻,想來是被水泡過的緣故,内裡微微沁出一縷血線來,應該是剛才太用力了。
照在手上的火光忽暗忽明,視野裡的一切都像被蒙上了一層細紗,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卻唯獨手腕上的一團黑色印記十分顯眼。
為了看的更清楚一點,溫妍擡起了手,将眼睛湊的很近,這才發現是些回環曲折、彎彎繞繞的黑線。它們胡亂分布在一起,毫無章程,看不出有什麼名堂。
溫妍隻發現那些線條的流暢度很高,而且完全沒有交叉,每一根都像是一氣呵成的,但有些線又斷的很奇怪,就跟被橡皮擦擦掉了一部分似的。
她用左手抓着搓磨了會兒,想試試能不能去掉,可惜皮膚都搓泛紅了也沒見那些線的顔色有絲毫淡化。
這東西,以前明明沒有,現在是從哪兒鑽出來的呢?
還有這火,如果是齊暄和許明洲生的,那他們既然找到了她,不論出于什麼原因,都一定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在這裡,讓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就算是被蛇包圍,她也相信齊暄不會撇下她離去,畢竟怎麼說都有層合作關系,他妹妹的病還指着自己呢。
再者說,她相信齊暄不是那種會見死不救、漠視生命的人,許明洲也一樣,重義氣的人往往都有顆俠義之心,做不到冷眼旁觀、隔岸觀火。
可話又說回來,不是他們,又是誰呢?究竟會是誰呢?
……
腦袋裡的隻覺得有一團亂麻,越理越亂,索性全抛了,一個都不去想,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吧。
她也顧不上手疼不疼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拿着火把四處望了望,還喊了幾聲,但都沒有回應。
這個鬼地方空蕩蕩的,一眼看去黑黝黝一片,别說人,就連隻鬼都沒見着,這火莫非是蛇生的?
怎麼可能!溫妍猛然搖了搖頭,真是荒謬,蛇怎麼可能會生火嘛。
正想着,肚裡一陣鬧騰,傳來咕咕咕的響聲,想來是前一晚心裡着急,晚飯也沒吃多少的緣故。
搜遍全身,搜出來一個壓縮餅幹和大白兔奶糖,隻是糖被水泡過,已經化了些了,不過餅幹倒還是完好無缺的。
溫妍嘴角一彎,有些欣慰的露了個笑臉出來:想不到齊暄和許明洲給的這些東西,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撕開包裝,掰下一小塊餅幹,放進嘴裡細慢地嚼着,又擡眸将周圍掃了一圈,估摸着離天亮應該還有一兩個小時。
也不知道齊暄和許明洲怎麼樣了,自己雖然運氣好,保下一條命來,可他倆……也不知道蛇會不會放過他們,隻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嘴裡的餅幹嚼了許久也還是難以下咽,不隻是因為擔心,也因為沒有水配着吃,幹巴巴的,很是塞牙,但努努力還是吞了下去。
她深吸了口氣,又陸續掰下幾塊來,難吃也得吃,不填飽肚子,哪兒有力氣去找他們呢。
***
天微微亮的時候,溫妍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這是個很陌生的地方,遠處的山脈雖說都大差不差,可近了來,是小山坡也看不見了,鹽湖也看不見了。
唯一熟悉的就是這遍地的沙礫、碎石,漫天飛揚着的黃沙、塵土,還有一條若隐若現的、在兩三百米外緩緩流淌的河。
她站起來三兩下收拾了自己,挽好頭發,穿好外套,把一根一根燃着的木頭怼進沙子裡滅掉。
弄完後又将這周圍360度都看了一圈,想找條出去的路,隻是這鳴蛇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圍成的圈子絲毫沒有空缺,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得硬穿。
為了有地方下腳,她攥了根木頭在手裡開路,打算用來驅趕蛇群,但那些鳴蛇顯然是通人性的,看出了她的意圖,居然主動的讓出了一條道來讓她過。
溫妍戰戰兢兢的穿過蛇群,去到河邊,這條河的流速和寬度,讓她聯想到剛進無人區時看見的那條河,極有可能就是同一條。
她清楚自己肯定是順着河漂下來的,然後再通過什麼方法去到了剛才躺的地方,不論是被蛇拖過去的也好,被什麼人拉過去的也罷,總歸朝着河的上遊走,是有希望回到鹽湖的,回到那個和齊暄他們分别的地方。
一想到這個,她心裡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幾分高興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有方向也總比盲目瞎轉要好。
人活着,不就是要有個盼頭嗎。
回過頭去,卻發現那些鳴蛇全都跟了上來,屯在她身後安安靜靜地等着,就跟着了魔似的,她走蛇就走,她停蛇就停。
這讓溫妍頗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此時除了她,還有一個人也覺得頭疼。
溫妍沒有看見,在離她有些距離的地方,有一個人,正站在高高的山邊上,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而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堆火,就是這個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