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看着他一筆一劃地寫完全文,大概意思就是想見溫妍一面,有些事相求于她,希望能夠面談,因為有些疑惑或許隻有她能解答,落款處還附上了日期和姓名。
小雲覺得齊暄的來頭肯定不簡單,因為現在寫東西還按格式來的人并不常見,或許換種說法,齊暄這麼正式的寫法,其實更像是在寫拜帖。
墨幹了之後,齊暄就将它收起來拿給了小雲,請她在溫妍來的時候交給她,或者放在溫妍能看到的地方也行,随後就帶着之前挑好的幾個香囊下山去找郵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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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小雲将十二支香燭還有六個香囊拿給了他,說是用來治療神志不清的,一個月隻用燃一支香燭,兩個月換一次香囊,這些是一年的量,一年後如果病人症狀還沒有痊愈的話,就請他那時再來。
齊暄準備給錢的時候,被小雲制止了,說這些都是溫妍姐姐送給他的,不收錢。
但當齊暄問到溫妍是否願意見他的時候,小雲卻沉默了,她沒有說話,其實就已經給了齊暄答案。
齊暄也沒再多問什麼,第二天還是跟着小雲上山去,又重新寫了份經折,請小雲轉交給溫妍,但這次他還留下了一大筆錢,說是當做買香燭、香囊還有經折的費用。
這之後的幾天,齊暄還是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給出去的經折和之前一樣沒有回音,石沉大海……但他不死心,仍然在繼續寫,甚至從之前的兩天一份到現在的一天一份。
他日日都上山,有時候在念春齋一守就是一整天,有時甚至到半夜才回去,但仍舊一次也沒有遇見過溫妍,但他堅信,隻要他不放棄,他總有一天能見到溫妍的。
其實一直支撐着齊暄在這裡不放棄的,除了他性子裡自小帶的執拗以外,還有前些天劉叔打來的一通電話。
劉叔在電話裡說,齊媛在某一天的早晨,短暫的恢複了片刻清明!
齊暄很激動,激動到熱淚盈眶,甚至想立馬飛奔回去陪在妹妹身邊,想和她說說話,因為這是近兩年以來,妹妹第一次恢複神志。
但同時這也讓齊暄更加相信,溫妍一定知道些他不知道的東西,不論是為了讓妹妹痊愈,還是為了解開這件事的迷局,他都一定要見溫妍一面。
齊暄時刻關注着齊媛的情況,也在這裡越待越久,從四月底到五月半,将近二十份的拜帖,溫妍卻死活不肯同意見面,縱使齊暄耐性再好,也快被她給耗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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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一早,齊暄收拾好東西,決定最後一次上山,如果今天溫妍還是不願意見他,那他也就不再強求了,總歸妹妹的病已經在好轉了,他所求之事已成,何必在此死纏爛打,說到底,他并不是一個死皮賴臉的人。
不出所料,齊暄在念春齋等到下午兩點,還是和往常沒有差别,其實可以再等等的,因為末班車的發車時間在六點,但他不想再等了,于是他背起包,跟小雲道了别。
齊暄不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擠在一起,一處出了差錯,處處都受波及,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恰恰相反,他喜歡提前規劃要做的一切,也喜歡給自己留一條退路,這是他這些年來堅守的處事原則,一直都沒有變過。
路過蒼山寺的時候,一隻高翹着尾巴的白貓攔住了齊暄的去路,不僅沖着他一直喵喵叫,還繞着他的腿邊蹭邊走。
見他有蹲下來的架勢,更是直接在腳邊翻肚子打起滾來,撒嬌賣萌,很是親人。
齊暄摸了摸它的頭,發現這隻貓,毛很幹淨也很順滑,應該是人養的,隻這出神的一瞬,白貓已經爬起來,跑進寺裡去了。
齊暄看着那紅木色的殿門,有些好奇,這貓難道是寺裡的師父養的?
說來也是有趣,齊暄雖然連着去了念春齋數日,可位于必經之路上的蒼山寺,除了那次跟着老哥去賣草藥的時候進過一次後殿,他還從未主動邁進過一回。
因為他不怎麼信佛,若非走投無路,何苦去信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求神拜佛不如自解因果。
不過進去轉轉也不是不行?
齊暄自寺門而入,卻不見那隻白貓的身影,他繼續往前走,繞過那尊彌勒佛像,一步一步地踏上那些布滿歲月痕迹的石階,進到正殿裡,看到了供奉的釋迦牟尼像。
不過在這兒朝拜的人實在是太多,想來貓應該不會往這麼擁堵的地方來,他也不願去和他們擠,就幹脆退了出來往别處走。
經過轉角,又穿過殿門,整個寺都快逛遍了也沒再看見那隻貓,倒是誤打誤撞進了間偏殿。
這裡供奉着地藏王菩薩,人也不多,齊暄看了眼表,時間還早,便想着為妹妹供盞祈福燈,順道點三炷香來表示他的敬畏之心。
殿裡一共隻有一老一小兩位師父,小的那位師父去為齊暄寫燈了,隻剩老的那位師父還坐在殿裡閉目念經。
齊暄幹等着無聊,就又将這間殿裡裡外外看了個遍,依舊沒發現什麼新奇事物,最後還是選擇依在殿門處休息。
一陣風吹過來,他聞到了些熟悉的香氣,被這股香所吸引,他悄摸地去到了書案旁,香好像是從那位師父身上發散出來的。
正在回憶這香味到底在哪兒聞過時,老師父突然睜開了雙眼,一臉慈祥地看着他:“這位施主是想要求簽嗎?”
“啊?”齊暄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問,為避免尴尬,順勢就應了下來:“嗯。”
老師父笑眯着個眼搖起簽來,讓他随便抽了一支遞還給她,等到老師父接過簽來準備解簽的時候,卻呆愣住了,隻不過沒一會兒,就又笑起來,還領着他去了後殿。
越往裡走越沒什麼人,想來這後殿并不對外開放,穿過一道洞門齊暄就看見個年齡和他不相上下的女子,正站在那祈願樹旁。
她穿着一身米色長裙,披着薄衫,長長的頭發用木簪盤起來了一半,在往樹上一個一個地挂祈福牌。
老師父蹒跚着走過去,喚了聲靈安,那女子聞聲側頭來看,看清後急忙過來,扶老師父就近坐下,柔聲問道:“師父,您怎麼自己過來了?”
老師父沒說話,隻是拍了拍她的手,又将握着的簽遞給她,像是叮咛般地說道:“這位施主的簽,你來給他解。”
女子接過來看了看簽,又看了看他,下一秒就招呼齊暄跟她走,帶着他坐到了祈願樹下的白色圓石桌旁。
齊暄在剛才聽到老師父喊出靈安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有些耳熟,他好像聽誰提起過這個名字,于是他十分努力地回想着這些天的經曆,終于在坐到石桌前的一瞬間想起來了。
靈安,不就是老哥要找的那個收草藥的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