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暄收拾好東西,和老人道别後就踏上了他的征途,三十裡路,得要四五個小時呢,他得走快點,争取在天黑之前趕到,好在山下尋個歇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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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齊暄運氣足夠好,又或許是他也遇見了貴人。翻過這座山後,沒走多久就在半路上遇見了一輛電三輪,車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熱情地說要載他一程。
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他看齊暄拎的塑料袋子外有露出來的草藥,知道他也是要去蒼山寺的,反正目的地都一樣,就捎他一道。
三十裡路雖遠,但有電三輪的幫助,也費不了多久,下午三點不到,齊暄就已經站在了蒼山的山腳下。
剛才騎車那老哥走在前面帶路,齊暄在後面跟着他,這山不高,在林間小道裡沒爬多久就到了頂,果然看見了大爺說的那塊匾,刻着楷體的蒼山寺三個大字。
這間寺廟和旁的寺廟大差不差,廟門外都立了兩個叼着球的石獅子,暗紅色的木質大門大打開來,正對着的就是一尊彌勒佛像,裡面還有不少人在參拜呢。
齊暄跟着老哥繞路去了後殿,隻見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小師父正坐在案幾上抄錄佛經,老哥回頭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才輕手輕腳地過去:“小師父,我們是賣草藥滴,想問問靈安師父在不在呀?”
小師父聞聲便放下毛筆站了起來,雙手合十朝着老哥和齊暄各鞠了一躬。
“二位施主,靈安師父今晨出去了,尚且未歸,施主若是不急,不妨在這裡等等。”
老哥忙答應下來,然後輕車熟路地領着齊暄坐到了旁邊的木椅上。
齊暄看着天色還早,就想着先去念春齋看一看,起身就要走,老哥忙拉住他,輕聲細語地問:“你去哪兒啊,靈安師父一會兒就回來了,我算着時間來的,再等等吧。”
“沒事,我四處轉轉,這草藥就送給老哥你吧,當車費了,謝謝你載我一程。”
老哥還想說些什麼,但齊暄已經先一步邁出了殿門,他直奔着寺南邊的念春齋而去,三步并兩步,一刻也不想耽誤。
他快一點,妹妹好起來的機會就多一點,他答應過父母的,一定會照顧好妹妹,他不能食言。
踩着青石闆在林間走的時候,齊暄發現來往的人很多:有穿着素麗的富家太太,也有打扮清新的農家少女,有年輕氣盛的高個兒小夥,也有遲遲老矣的暮年夫妻……估計都是沖着念春齋來的。
轉彎的時候,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撲面而來,齊暄下意識扭頭看去,隻見一個身穿長裙披着薄衫的姑娘與他擦肩而過,左手腕上還戴着一串佛珠。
齊暄很喜歡桂花的香味,因為他屋外的院子裡種着一株金桂,他自小是聞着桂花香長大的。用他的話來說,桂花香就像是秋天混雜着太陽的味道,讓人平心靜氣。
念春齋除了賣香,還賣佛串嗎?這老闆倒還是個能人,齊暄不禁在心裡想。
百十來米不遠,轉彎過後再走幾步就到了,這是一家不大的店面,典型的中式園林風,青磚黛瓦,古色古香的裝修,有着木質的地闆和雕窗,大約也就三四十平米的樣子,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
店門的中間用棕色的棉麻繩懸空吊着一塊木闆,上面是用毛筆寫的店名。左邊靠牆有一排中藥房裡常見的藥櫥,正對着中間并排放的一個長方形大木桌,桌上一格一格地擺滿了曬幹的藥材。
右邊牆上用分叉的幹樹枝整整齊齊地挂了許多香包,在鋪子的最裡面,略微靠右一些的地方,有一張較長的黑色書案,放着毛筆、硯台和一些書,還有磨粉用的藥碾子和木做的藥臼,以及一兩個戥子。
齊暄進去的時候,有幾位客人還在選香包,書案那裡坐了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在配香,他看了一圈,這裡除了她都是買香的客人,難道這小姑娘就是念春齋的老闆?這麼小的年紀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齊暄不信,甚至越看她越覺得像是個江湖騙子,打着以香治病的旗号在招搖撞騙,但他還是覺得不能妄下定論,得先看看再說。
“聽說您家賣的香能治病,這是真的嗎?”
女孩放下手中的戥子,擡頭看他:“那得看您要治什麼病了,失眠厭食、精神萎靡這些輕微症狀都能治。感冒咳嗽、嘔吐腹瀉這類病的話,不太嚴重的時候也能治,嚴重了還是得去看醫生才行。”
齊暄揣着試試看的心思,買了個治失眠的香囊,打算看看效果到底有沒有她說的那麼好,準備走的時候,才試探着問了句:“那精神失常、神志不清也能治嗎?”
女孩聽到他說的話後,呆滞了一瞬,又很快地調整好了狀态,像是有些難為情地開口:“能治是能治……”
她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并沒有說出口來,齊暄看出了她的猶豫,也沒打算追問:“能治就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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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暄下山的時候,天還沒黑,一看表才五點過一點,蒼山山腳下并沒有多麼繁華,隻有零散的幾家房屋住宅,沿路分布着。
他挨個兒看了一圈,所幸有一家的門口挂了個小牌,寫着食宿兩個字。
齊暄推開木欄栅走進去,試着叫了聲老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聞聲,從右邊的門裡探出半個身子來,手裡還拿着鍋,正在淘米。
女人見他背着個包,又是這時段,心裡了然:“您是來住宿的吧,樓上還有兩間房,待會兒我帶您上去您自己挑,等我先把這飯給煮上昂。”
齊暄應了她一聲,四周晃了兩眼,院子不大但種了許多花,這老闆倒是有閑心,能把花打理得這樣好,應當是挺熱愛生活的。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女人就出來了,帶着他上樓去,他選了左邊的那間屋子,因為裡邊的窗戶正對着夕陽,還能看見院子裡的花,挺不錯的。
放好東西,齊暄站在窗戶邊上,看着景色發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下江南了,要是這次還找不到治療妹妹的方法,他該怎麼辦呢。正想着的時候,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将齊暄的思緒拉了回來。
“媽媽,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