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淵做了一個夢,夢裡外表漆黑的邪惡靈師在竊取靈魂。
他躲閃不及,被含有靈魂的無形飛镖擊中。
于是弓箭手的靈魂失明了。
這相當糟糕,靈魂失明的獵人無法發現獵物,靈魂失明的獵物無法察覺獵人。
晏行淵從昏睡中蘇醒,又從蘇醒中昏睡,盲的靈魂無法分辨晝夜。
睡與醒交替輪回,層層深入抵達生死的盡頭。
他在那裡看到自我的存在。
弓箭手想,原來我是我的世界,我的細胞也是某種意義的自我,它們的細胞器曾是自由生活的細菌的自我,我的身體像雨林,是巨大的諸多自我的生态系統。
于是他的靈魂複明,又看到雨林這片擁有諸多自我的生态系統。
晏行淵明白,必須要時刻保持自我,雨林中的所有自我都必須認識到其他自我的存在,這是生存的必要條件。
但隻有生存可不夠。
他想起楚薩滿的話,要想得到狩獵符咒的效果,便要成為食蟻獸的國王,食蟻獸靈魂在夢中的形态是成熟南瓜中一團糾纏的種子。
所以,從夢境的遠航中醒來之前,要找到成熟的南瓜!
靈魂複明的弓箭手努力感知南瓜的存在,他在心中念着南瓜餅南瓜湯蛋黃焗南瓜、南瓜酥南瓜糯米飯南瓜炖排骨、南瓜派南瓜麻薯南瓜冰激淩……
“求求你、不要吃掉我們!”
晏行淵聽到一群尖細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他循聲過去,用意念安撫南瓜和其中的種子們:“我是你們的國王,我會保護你們不被漆黑的靈師和其他壞東西偷走。”
“真的嗎?你真的會保護我們?”
種子們有點猶豫,但語氣不再顫抖。
弓箭手遵循承諾,當邪惡靈師的無形飛镖向他和種子們襲來,他抱着南瓜騰挪躲閃。
一味防守總是被動,晏行淵差點被一記飛镖擊中,再次陷入靈魂失明的危險境地。
他要主動進攻,像一個老練的獵人。
夢随心意變化,一把小巧精緻的木弓出現在晏行淵手中——這是他慣用的傳統弓,名為“孤月”。
速射是傳統弓的優勢領域。
晏行淵的右手拇指戴着皮質扳指,他更習慣稱為軟質韘,冷門名字更有逼格。
以前手食指為箭台,箭尾捏在後手拇指與食指之間,中指、無名指與小指間還夾着複數支箭。
利箭如連發機關槍般“嗖嗖”射出,有的與無形飛镖相撞,有的襲向漆黑靈師的藏身處,飛镖的攻擊頓時停下。
憑直覺,他的箭射中了靈師。
孤月的箭是晏行淵的意念與靈魂碎片所化,如果含有靈魂的武器可以令敵人的靈魂失明,那麼漆黑靈師也處于被動的失明狀态。
根據魯納人的信仰,靈魂永遠不滅,回贈靈師失明狀态的弓箭手就此收手。
“新國王,好厲害!”
藏在南瓜中的種子們紛紛驚歎。
得到安全的種子——也就是食蟻獸的靈魂向晏行淵奉上一頂橙黃色的南瓜王冠。
晏行淵頭頂散發着香甜氣息的王冠從夢中蘇醒,因空間限制,他隻伸了個不過瘾的懶腰,按揉着睡麻的雙腿。
手邊的靈魂收割者換成了孤月,弓箭手在心中聯系系統,靈魂收割者在系統空間中,舊弓并未棄他而去。
大夢一場,孤月怎的便出現了?
改裝越野車裡,楚瀛洲低聲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楚老師?”他看了眼不早的天色,“我來換你吧。”
“不必,”楚瀛洲搖頭,“很快該下車了。”
“好。”
弓箭手向來警醒,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颠簸的車上睡這麼久,隊友也不喊他換班。
改裝越野在一片相對空曠的矮灌木中停下。
徒步進入亞馬雨林深處,需要不少道具。
末日中,生存都不是易事,何況集齊一套雨林探險裝備。
好在晏行淵綁定了後勤支援系統,無非是信用點負債又多了一點。
系統播報聲是什麼?
聽不見,弓箭手不知道。
他們換上經過防蟲處理、輕便透氣的長衣長褲,防水外套,頭戴寬檐帽,腳蹬防水登山鞋。
半人高的防水背包裡,資深雨林探險家楚瀛洲已經打包好了:濾水器、淨水片、能量棒與幹果,防曬霜、指南針、地圖、多功能刀、手電筒及備用電池,繩子和登山帶——搭建臨時庇護所跟渡河都很有用,輕便帳篷與防水睡袋,塑料袋與防水袋。
還有雙人份的急救包,雖然宿主有價值5000信用點的束帶式快速愈合裝置,繃帶、消毒劑、防蟲噴霧、止痛藥和防過敏藥之類依然必不可少。
背着行李、還要一路單手拎着金屬美獵長途跋涉實在不便,晏行淵因地制宜改用輕便小巧的孤月。
美中不足是熱帶雨林太過潮濕,木質筋角複合傳統弓需要定期塗油保養。
露營一夜後,棄車步行入雨林。
眼前是深淺交錯五彩斑斓的綠,耳畔是雨林合唱團成員們不知疲倦的演出,身旁是野蠻生長的糾纏枝條,腳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沼。
鼻端是難以描述的複雜刺激氣味,跟弓箭手以為的純天然森林氧吧完全不符。
晏行淵用手背拭去快流到眼睛裡的汗珠,雅諾瑪瑪人是如何在這麼反人類的環境裡生存下來的?
“極少數人類過着與雨林接觸緊密的生活,”楚瀛洲的聲音像一汪清冽的甘泉,弓箭手此刻覺得楚老師百科無比動聽,“除卻亞馬地區的雅諾瑪瑪人、剛果東北的姆布蒂俾格米人,就幾乎沒有了。”
晏行淵點頭又搖頭,改變前額汗水流淌的方向:“你說、我在聽。”
“自然對狩獵采集者像朋友般友善,也對實踐燒耕的農夫如敵人般苛刻。看左前方!”
弓箭手擡頭瞧去,他眨眨眼睛:“左前方的樹裡有蛇?”
“沒有蛇,”楚瀛洲揭曉答案,“雅諾瑪瑪人的食物來源相當廣泛,包括漁獵、采集和種植。他們采用燒耕的方式,當一片土地的肥力耗盡、産量下降,便再開辟一片森林……”
“我知道了,”晏行淵搶答,“那邊的樹木曾被采伐,雅諾瑪瑪人離開後,森林又長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