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楓昏睡了多久,月芊秋便依照囑托在房間裡候了多久,輸過靈力,這次季秋楓提前醒上小半個時辰。
其餘症狀依舊,四肢無力,口不能言,隻能眼睜睜看着嶽離商端着托盤進來,剛放下手裡的東西便被月芊秋無情擊倒。
“咚”一聲重重摔地,聽得出來十分瓷實,應當很痛。
月芊秋動作幹脆利落,仿佛她隻是随手削了塊臭石頭。
季秋楓要是能動高低得豎個大拇指,毫不吝啬的誇贊:“不愧是你啊,滅絕師太!”
無論是握筆還是握劍,都刀得尤其痛快,這一點他的确自愧不如。
不出片刻,便見一隻绯蝶銜着墨葉飛過,久違的召君令仍然簡潔如昨,季秋楓隻看到了末端幾個大字:即刻前往。
意料之中,其上内容為勸告玉梧仙尊攜孽障往清正殿走一遭,另借九章量一量罪行,也好依律懲戒。
恢複得慢,季秋楓現在這副模樣可謂手無縛雞之力,猶豫片刻還是努力開口道:“月師姐,我有個不情之請……”
聲若蚊蠅,險些沒聽見。月芊秋邁步向他走近:“何事?”
“再借我點靈力,勞煩。”這個距離剛好夠季秋楓擡手碰到她,嘴上找了個借口,胳膊已經盡力擡起扯住了月芊秋寬大的衣袖。
腦海裡果然“叮”一聲:【變態值+800】
持續幾秒,更是翻倍疊加。
月芊秋見他臉色慘白,知道是因靈力虛耗過度還沒恢複過來,便抓住他的手兩人合掌而抵。
僅僅這一個動作,季秋楓腦中又響起一聲:【變態值+3000】
但是這一聲響過便沒了後續,季秋楓狐疑片刻,不動聲色的瞧了兩眼月芊秋的藕白指節,立馬将那些龌龊冒犯的心思抛諸九天。
其實可以更過分些,但還是算了吧,已經足夠他恢複精力了。
月芊秋身份特殊,幫他做這些事已是莫大的助益,隻求今日能順利“誅除邪祟”。
渡完靈力,季秋楓還是虛弱的道:“多謝。”
密室間的嶽離商此刻着一襲白朱相間的弟子服,發絲高束,楓紅發帶垂落,倒叫他真切感受到幾絲鮮活氣息。
他本已是個成年男子,卻裝扮得與少年嶽離商一般無二,就連那屍白的面龐與身形都一一作僞。
看起來像是個青蔥少年郎,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無懼任何風霜雨雪,熱烈又張狂。
月芊秋擡手便有月色靈流湧過,兩道月芒眨眼化作幾條繩索将嶽離商緊緊捆住,随後原本鎖在四肢頸脖的鎖鍊才松開。
“憑你也配?”來人是她,嶽離商當然毫不客氣。
月芊秋更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個人,心底五味雜陳,亦不知所雲。
她擡眸瞧看兩眼,似乎長吐一口氣,心下一沉,立即撚訣禁了他的言。
随即結界劈落,自有窮天到清正殿,也隻是打個哈欠的時間。
清正殿上,北望長老及十多位殒命的弟子盡皆擺放在一角,陌尋芳驗看過便像是見了鬼一般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遠遠旁觀的弟子竊竊私語:“陌長老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瞧這模樣應當是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物。不過話說,先前不是大肆宣揚嶽離商他根正苗紅麼,怎地突然又……其間不會有什麼隐情吧?”
皇天殿弟子大多憤慨:“什麼隐情?!大家有目共睹,就是他戕害同門!”
“我是說萬一,咱們也不能冤枉好人吧!急什麼,待會兒人到了,量一量罪行就知道了!”
皇天殿弟子怒目圓睜:“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死傷之人不是你的師兄弟,你自然不急!”
岑胤忙走近制止大家繼續争論:“别吵了,月長老到了!”
皇天殿弟子仍忿然不已:“大師兄,分明就是……”
岑胤厲聲道:“趕緊閉嘴!天尊親臨,定會主持公道。”
議論嶽離商的多如牛毛,編排諷笑岑胤的亦是車載鬥量。他三番五次負荊請罪被拒,竟對有窮天女弟子剖白心迹,惹得那女弟子好幾個月都不敢出門。
就像此刻,他見了那女弟子依舊上前去問候,人家也隻是點了下頭便不再理會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高台之上,月芊秋手執九章,押解嶽離商來臨。先前那些捕風捉影莫須有之事更添幾分猜疑,兩位尊長平素往來甚少,玉梧仙尊竟願意交出九章,看來兩位關系必是非同一般。
陌尋芳駭了大半晌仍舊無法鎮定下來,最終禀過江為寒,将北望長老及近旁一具死屍一齊帶走。
人交給戒律長老,九章交給江為寒,月芊秋便掠下高台,落到遠遠的位置旁觀。
随着戒律長老道一聲“肅靜”,四周大大小小的聲音才漸漸止息。請示過玉引飛霜,他又道:“午鐘已響,罪量開始。”
江為寒面上古井無波,還沒動作,忽地一陣風襲來,季秋楓及座下弟子齊齊飛臨。
知道季秋楓閉關内情的不過三兩人,擔憂他是非不分護犢子的倒是一抓一大把。好在過了好半晌也不見季秋楓有何動作。
罪量開始,一滴血紅洇出嶽離商指尖,僅一眨眼九章尺尾便于江為寒掌中绯如鮮血,飛速漫過足身,險些沒過頸部。九章紋刻時高時低,徘徊于七八之間。
熟讀戒律之人都知道對應的戒罰,章罪五即廢靈核,章罪六即剖心,若章罪為七以上,所對應的便是戮其性命。
七八之間徘徊良久無行止,好片刻江為寒拂手使其垂立半空,绯紅血色總算逐漸降低,如季秋楓所料,最終定在了五章末端。
所對應的自是廢其靈核,在場諸位也都聽到戒律長老這樣說了。嶽離商這樣的根本不牢他們多費心,不必剜其靈核,幾許滅靈針刺入就可将他拍滾在爛泥沼裡。
“章罪為五,罰你滅靈核之刑……”戒律長老甫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俱是準确無比落在了台下某一處,正是季秋楓所立之地。
戒律長老嗓音冷厲:“你可認罪?”
嶽離商卻不開口,連一個眼神都未施舍半分。
衆人回望嶽離商一眼即又落到季秋楓身上,要從他身上得到答案。
“章罪已明,還望仙尊莫要徇私!”
“玉梧仙尊,還請您還皇天殿一個公道……”
玉陵川兩臂輕擡将他扶住,眼前之人分明是最小最乖的徒弟,可落在耳畔的嗓音卻是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