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眼神實在過于惡心,是高高在上的嘲笑,是事不關己的漠然置之,也是從來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不甘,他妒忌,他瘋魔扭曲。
是故傲骨摧折,冷眼都被悉數毀去,那隻眼睛被活生生挖出來,嵌到了赤玄交織的劍鞘上。
從此隻做他的附屬品,任憑觀玩耍弄。
狠惡之言可威脅不到季秋楓,他斂去诮笑,面色無波道:“你不是挖過一次麼?”
男人默然了,無法吐露隻言片語。手臂的疼痛猝然加劇,叫他忍不住一抖。
和季秋楓鬥,這個人永遠棋差一招。
一局對弈終,季秋楓竟然還氣定神閑的将那兩半碩果裝進乾坤囊中,也不管這人接下來有什麼反應,大搖大擺的轉身離去。
叫他詫異的是,這人居然沒有跟上來。
一路行來過于順利倒叫季秋楓有些摸不着頭腦,原本觸手可及的光明前路也叫人隐隐擔憂起來。
蓬山之巅,一片翠綠修竹迎風伫立,将一方小小廟宇合圍托出。一抹間紅身影行過,将地面的塵絮帶起輕揚。
寒冷的空氣直往人衣襟裡鑽,衣衫單薄自是無法抵擋,好在季秋楓仙者之身,不然便跟那鹌鹑般的弟子一樣瑟瑟發抖了。
玉陵川早就備好了厚厚的鬥篷,一見季秋楓趕忙遞上:“師尊此行順利嗎?”
“嗯。”季秋楓接過裹上,淡淡應答。
沒敢開口詢問嶽離商的蹤迹,隻能看着自家師尊同幾位和尚進了佛堂中。
蓮盞已尋回,兩位尊長同幾位和尚商榷半晌,終是将他們勸離此處。交還過蓮盞,又把兩個癡傻的小沙彌和凡真叫進去。
真正的蓮盞青燈,藕狀燈芯内蘊藏一赤紅寶珠,兩位小沙彌的神識已然快要燃盡,北望長老莫染塵一出,取凡真體内的珑珠而代之。
原本封于小沙彌體内的魔玉碎片總算取出,季秋楓收好之後,撚幾朵梅花沒入三個小朋友體内。
兩位尊長立即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想到一處——帶回碧海生,叫陌尋芳想法子醫治。
其餘幾位和尚可攜《心經》投往潔淨之地水雲間,兩位小沙彌和凡真還是帶回碧海生叫陌尋芳看看更穩妥,一塊魔玉碎片折磨了數人數年,死傷無數,總算能有個了結。
斷後之事交給了北望長老及其下弟子,玉梧仙尊則帶領一衆弟子和幾位大和尚小和尚先行撤離。
臨近墨淵,玉陵川撥動豎琴暫掣數衆傀儡,季秋楓召出鬼夜哭,绯色利箭射入淵中猝然炸開,眨眼便有“咯咯”笑聲傳來。
踩一株梅枝飛過,季秋楓割破手掌,将血液滴進,女羅織的喋血紅線立馬将他縛住。
一衆弟子瞬間臉色大變,驚呼起來:“師尊!!”
季秋楓厲色打斷他們的嚎聲:“閉嘴!”目光落到幾人身上:“衛何成舟,為師之命可銘記于心?”
兩人異口同聲道:“護送幾位師父離開,師尊之命弟子謹記在心。”
來時墨淵之水逆流而上,斂息倒入便可,去時卻不一樣,除了服下斂息丹,還需一顆檀木佛珠傍身。
凡真正要動作,大和尚一把按住他的手:“真真,讓我來吧。”
毫不猶豫扯斷珠帶,随身多年的佛珠散落一團,他用裟衣兜住,給每個人都發了一顆。餘下更多未用到的,他盡數塞進了僧衣中。
而後衆人依次倒沉入淵,順流而下。
玉陵川弦音不停,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人都漂下他才停手。
季秋楓見他已然有些撐不住,立馬震斷紅線,飛身而過,凝出結界将女羅織罩住。
他身側兩顆檀木佛珠挨靠如同此刻的師徒二人,一把攥進掌心,朝季秋楓遞過去:“師尊,我墊後,你先走吧。”
季秋楓摸了下他的頭:“小孩子逞什麼強?要走一起走!”
服下斂息丹,攥緊佛珠,季秋楓抱着他一齊倒沉入水。
掌心甚至來不及包紮,季秋楓眼見結界中魔息大盛,心下驚覺不妙。
叫他驚疑的事一樁接着一樁,兩人在最尾端,直到結界消散也未受到半分侵害是又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