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求死的凡真也被他這動作驚得僵在原地,怔怔望着,一時間竟忘了要死。
“你……”這人不是要幫他赴死嗎,為何突然打碎了蓮盞。
外邊北望長老一行人忽聞聲響也推門而入,見此情景隻在一邊觀望,靜待下文。嶽離商素來沒什麼根正苗紅好少年的名聲,若是真的胡為亂來他們必定是要好好在天尊面前禀呈一番的,即便玉梧仙尊再護犢子也不能叫豬油蒙了心。
“蓮盞乃本門傳世之寶,先師遺訓舍命護佑,小仙長此般作為,叫我等如何交代?!”一位怒目圓瞪的和尚忿然道。
幾位年長者臉色難看得要命,出聲讨伐,更有一人擡掌便朝季秋楓招呼。掌風淩厲悍然,似一陣淩冽寒風呼嘯而過。
頸脖上的佛珠眨眼緊握在手,跟随這人動作甩到眼前,季秋楓側身躲閃,繞着凡真轉了一圈,而後利落蹲在了凡真身後,一隻胳膊輕輕搭在其肩上。
“真真小朋友尚在我面前,若傷及他,隻怕你要以死謝罪了。”
這話倒是不錯,凡真乃住持老和尚唯一的血脈,若為同門所傷所殺,隻怕到了地底下肝腦塗地也無顔面見先師。
這人隻略微頓滞一瞬,對他這話充耳不聞,複擡掌過來,季秋楓作勢掐住凡真脖子,微微一笑道:“真真小朋友,我說你家妖邪遍地,這下你信了吧……”
自家小師弟尚處危險之中,完全不顧其性命還要大打出手的能有幾個,多半是被人剝了皮子作僞罷。
最先瞧出端倪的是北望長老,身随意動,似若一陣飓風與之對抗,仙器未出,指尖凝光化虛為實,眨眼便點至這人周身幾處大穴,将之打得節節敗退,最終噴出一口鮮血暈死過去。
觸及其下颌之處,果然揭開一層面皮,露出原本陰邪的臉龐。頸脖魔印随之顯現,北望長老手起刀落,補上一掌取其性命。
“多謝北望長老秋毫明察。”季秋楓松開手,用力一把将凡真扯起站立。
另一隻手同時摸到了近旁的蓮藕燈芯,端詳兩眼直接展露出來:“傳聞蓮盞青燈封制神識以飼邪魔,總該以器作承才是,僅憑一截普通的藕狀燈芯怕不足以承載吧?”
此言面看是作疑,實則已然默默提醒了在場諸位——此燈盞為假!不然他也不會大起膽子砸碎。
幾位長者和尚自然對他的話存疑,有人欲辯言出手,卻被最年長那位和尚給攔住了。
他道:“小仙長所言非虛。”
此人正是凡真的大師兄,住持老和尚的親傳弟子,名喚凡孞(xìn)。除卻已故的幾位老和尚,當屬他資輩最高,自然話語權更重。
濃眉似墨畫,面容若佛塑,一襲僧袍掩不住他的俊美風采,不過可惜過于心慈手軟,并無金剛雷霆之手段。
季秋楓卻看向他近旁的那位怒目和尚,直言不諱道:“蓮盞可以作假,但有些東西卻無法作僞。何人何時碰過蓮盞,俱能一一查個分明。家師靈朔長老傾囊而授,正傳得一驗真咒法……”
話至此處那位怒目和尚像是忍不住了一般突然發難,連脖子上的佛珠都被他扯斷了,四散滾落,到處都是。
間或幾顆四方飛射,疾如閃電奔襲衆人。
他身子一閃,擡掌發作,既不是季秋楓和凡真這一側,也不是北望長老一行那邊,他毫不留情,十分力道,盡皆拍在了凡孞背脊上。
“真不好玩啊,我的阿孞師兄。”
原本怒目圓瞪的面皮眨眼間開始起皺暴凸,迅雷之勢裂開,片刻便露出一張妖治邪魅的臉。他哪兒是什麼凡孞的師弟,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邪魔。
這人唇角高揚,再一動作,直接将凡孞拖離幾丈開外,以一種半摟的姿勢把人圈進懷裡。而其餘衆人暫以一種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态保持平衡。
“呵……”這人輕聲笑了下,引得衆人立即緊張起來,瞬間警鈴大作似要惡戰一場。
這人卻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冷不丁的擡手摸了摸凡孞面頰,唇貼上去把凡孞唇角的血迹舔了個幹淨。
頂着嶽離商殼子的季秋楓:“………”
北望長老及其弟子:“………”
大庭廣衆之下,邪魔外道輕薄和尚,沒眼看,真是沒眼看!
隻有另外兩三位和尚觀此,面色更難看了。
“無恥邪魔,還不速速放開凡孞師兄!!”
凡孞受了一掌,又被這人悄無聲息間點了穴道,自是無法動彈,隻能微微翕動嘴唇:“……是你!”
“放開我師兄!!”凡真幾乎要從季秋楓身側竄過去,好在季秋楓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了。
“真真小朋友,打不過人家就别去送死了。”這時候季秋楓居然毫無憐惜弱小之心,真是嘴毒到家了。
凡孞臉色并不好看,早被這人的舉動弄得面色鐵青,眉宇緊蹙,這人卻未收斂半分,反而覺得生氣的凡孞别具一番俊美滋味,于是更加起了逗弄之心。
“你看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早就叫你從了我,也不至于淪落到這般地步……現在好了,都死得差不多了……”
如他所言,蓬山這一方遠離塵嚣的淨土幾乎被毀滅了。
“不過……”完全不顧這些和尚的死活,他還在繼續:“現在從了我也不晚。雖然門庭冷落,留存幾人傳承衣缽還是可行的。”
凡孞硬生生别開頭與這人拉遠距離,頓覺渾身氣血翻湧,忍了下去正欲開口,被他的師弟先行截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