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楓自己也沒想到，他在聽到牽神咒之後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問詢有關曼青青的事。

那段故事，曼青青的回憶他未完全知曉，方才嶽離商所言，說明他已經知道事情經過。

“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全都一一道來！”

僅憑兩三梅朵，輕落幾人掌心，就能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暗夜來臨，不知何時嶽離商重蓮二人清醒過來，尾随霍光才，抵達城北神樂坊。

嶽離商修習符咒目小有突破，尋常的化人模樣信手拈來，他化作霍光才，如此面見曼青青。

推門而入之後，腦海裡的畫面忽地模糊起來，同時一陣安靜，他們聽不見任何聲音。季秋楓試了幾次強行瞧看，最終放棄。

不願分享之事想來是過于私密，反正季秋楓多多少少能夠猜出，也不執着于非要一探究竟才肯罷休。

大抵是些不可描述之事，你睡.我我睡.你罷了。

客棧初見，霍光才居然沒有碰曼青青，他知曉自己在陰溝裡翻了船，及時服下解藥，摁着曼青青安眠一整夜。

後來他遍尋糕點鋪子，天意弄人，始終沒有再見到曼青青。

再次得見卻是在次年七夕，他為豪奢公子，她仍是那個四方奔走，忙于送糕點的姑娘。

“讓哥哥親一口，你的糕點哥哥全都買了，怎麼樣？”

偶遇癟三調戲，曼青青白眼橫飛，朝那人狠狠踩上一腳：“我親你兩碗大馄饨！”而後潇灑離開。

順理成章，這人懷恨在心，合謀要如何如何報複回來。毒打一頓不解氣，自是要用些下·賤手段的。當晚曼青青投宿客棧，黑心商戶收錢辦事，将她安排到那癟三旁側，迷情香與歡合香兩頭齊下，叫她插翅難飛。

夜半時分，幾個人便鬼鬼祟祟潛入她的房間，一見旖旎春色便兩眼泛光，恨不得立馬鑽進被窩裡行魚水之歡。

幾人争先而去，淫邪笑聲充斥整個房間。

“給臉不要臉！賤*，哥哥幾個今日*得你****...”

房門是被幾位小厮撞開的，破門之後一頓亂棍，叫這幾人頭破血流，喊爹叫娘。

曼青青隻記得些許畫面，有個人輕輕地吻她，叫她别怕。

觀于此處，霍光才在季秋楓心内的印象依舊差得可憐，他想：美其名曰救命之恩，可是趁火打劫，與那些人又有何不同？

兩人之間若是有了親密舉動，便再也無法放下。何況，曼青青本就心悅他。

羅姨托人說親，曼青青沒敢應，也沒敢說這些事。婉拒多次，羅姨尋根問底，她才吐露實情。

不敢說客棧發生的事，她道：“我知他是闊少公子，所言或許當不得真，可是羅姨，我喜歡他啊。如若他食言而肥，我甘願進入沉魚場。”

拿她沒辦法，羅姨憂心之餘繼續尋根問底。得知這人是霍光才，羅姨當即失色：“...他姓霍?”

羅姨臉上出現緊張甚至是害怕的表情，曼青青從未見過羅姨這樣的神色。

闊少公子、霍...霍府，千千鎮遠近聞名的霍府...

羅姨激動道：“旁人皆可，獨他不行！！”

當晚羅姨便收拾行裝，欲要帶她走。終是不遂人願，臨終前羅姨同她說的最後兩句話，是叫她藏好腰間那抹月牙印記，離開霍光才，離得遠遠地才好。

可是兩心相喜，曼青青又怎麼舍得。

對于這抹印記，曼青青幾乎不敢去想，事實擺在眼前，連猜測都是多餘的。這抹印記生來就有，她有，霍光才亦有。

哪兒有這麼巧合的事，隻是人太脆弱，不敢承認事實，也經不起打擊。

這時霍光才應當是真喜歡曼青青，他歡歡喜喜帶她回家，如何也想不通父親為何惡語相向，竟會如此不喜她。

不顧父親意願把人接回府中，很快便得知曼青青有了身孕，他歡喜無比，當即便言要娶她。

“我們成親，你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曼青青臉上毫無喜色：“阿衍，别做夢了。”提醒的不知是自己還是霍光才。

不出兩三日，霍府便傳出私通醜聞，曼青青毫無反應，倒是霍光才氣得摔東西：“我不是相信你嗎？為何不為自己辯解，為什麼？！”

曼青青則十分平靜：“如你所見，就是那樣的。”

“那我算什麼？青青，我算什麼...”霍光才明明知道并非如此，卻無可奈何：“時至今日，我已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冬月初三是個好日子——霍光才生辰。便是這日，曼青青喝下了堕胎藥。

霍光才幾近崩潰，曼青青告訴他：“阿衍，是你父親送來的。”

她明明可以選擇不喝，可是仍然這樣做了。

霍老爺惡人做到底，棒喝鴛鴦一打一個準：“衍兒，還記得你幼時，為父殺了一隻你最喜愛的貓麼？”

“并不是因為府内不許養這些貓貓狗狗，而是那時你太過喜愛失了神智，竟然沒有發現這是近鄰陳家的東西。為父賠了禮、付了錢，便也殺了兔子。”

陳年舊事與曼青青有何關系？

太過喜愛，失了神智...他沒有發現的細節...

霍老爺撥了下腰間的玉墜，瞬間醍醐灌頂，霍光才大腦甚至空白了片刻，而後回過神來，他是想拼命否定。

不是的、不會是的....

“衍兒，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一針見血，毫不給他喘氣的時間。而後許久，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殘忍的事實。

曼青青，是他的親妹妹......

霍府闊少霍光才，情鐘于卿，背德鮮恥，不配為人。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場滔天噬人的烈火，以及霍光才撕心裂肺的控訴：“是我罔顧人倫，寡廉鮮恥，你動青青做什麼？”

這場大火中，曼青青丢了性命，霍光才卻丢了魂靈。

世人說天造地設，今有二人兩心相喜，難道不配麼？難道不是絕配麼？

世人才不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惋惜之餘，他們隻覺得好笑。

這便是所有的，季秋楓一早便殷切想要知曉的，曼青青的過往。談不上别出心裁的故事，卻是叫人無比痛惜。他欣賞她，卻不施舍可憐給她。

掌心的梅朵已然消失，嶽離商垂着眸，若有所思：“我……我問過她，既然是她自己放的火，為什麼又回來禍害她人，她不肯說。我又問她，是不是很恨霍老爺，她說‘恨不得抽筋飲血，噬其骨肉’。”

季秋楓匆匆瞧他一眼：“恨才正常，因為她的母親，亡于霍老爺之手。”

曼青青其母，乃是霍老爺于其夫人孕中所識，道是兩情相悅，可曼青青不過四歲，便目睹自己父親活活掐死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