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陣陣,參雜著滿地石化塵埃的飕飕冷風擦肩而過時滲著徹頭徹尾的不和諧。
鬼氣森森,如是成了受塵世忘卻的封禁庭院日複一日的保持最初的怪誕與詭祕。
踏出躊躇不前的腳步,将開拓的風氣一步步烙印在腳底下,縱然每逢如履薄冰的偷偷窺探著地域風貌時可能會吓得汗不敢出,如擔驚受怕的膽小鬼一樣畏畏縮縮,亦要不斷循著痕迹前進。
畢竟行至此地的他們當下除了一往直前已然毫無後路可言,假使臨陣脫逃隻會落個被恐懼吞噬的後果。
浮于表面的線索往往隻是冰山一角,魯基娅面無表情地挑起眉目,若有所思的以手指抵住下颚,反覆端詳著鎮守著人面洞窟栩栩如生的雕像,滾燙的視線放眼欲穿,宛若想将其粉碎般。
“魯基娅小姐,您在看什麽呢?”同樣仔仔細細審視地形構成的蘇克狐疑探出頭。
“這兩尊石像一個面朝洞穴,一個面朝左側,我在想著這是是否是線索。”魯基娅探出手去調整石像的面朝方向,小心翼翼地扭動底下的基地,嘗試不去觸發任何機關。
考量到每一把鑰匙都是赫爾卡長老耗費心機隐藏起來的,取得過程都暗藏玄機,她合理推測墨杜薩星上同樣也存在著過關鍵的突破口,所有蛛絲馬迹能否被找出全靠冒險者們的敏銳洞察力。
玩世不恭的輕浮笑意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乃是深思熟慮時才會顯露地心無旁骛。
一舉一動皆在控制中,為防不測風雲而慎重其事地對待每一刻。
铿铿锵锵,聲振林木,在雕像整齊劃一的歸位的刹那有什麽聲響自耳畔嗡鳴,珠落玉盤,那聲無比清脆的撞擊冷不防地敲碎一潭死水的寂靜,喚起絲絲波瀾重現一分聲息。
一粒螢光閃閃的寶珠從石雕的虎盆大口落在地面,那正是将肅靜抹煞的罪魁禍首。
“這是什麽,黃色的寶珠?”好奇心驅使著蘇克拾起落在地上的金黃抱珠,滾滾黃玉握在手中格外沁涼,雖是長期蜷縮在幽暗的虎口深淵,但其圓潤光澤仍不減其淡黃輝芒。
墨杜薩星的種種迹象絕非毫無意義的突發事件,追尋鑰匙的環節是環環緊扣的,每一個細節都有存在的意義,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變化亦不可疏忽大意。
絞盡腦汁的思索著其中的含義,随後靈機一動聚焦在呈現六芒星的環複法陣上。
魯基娅伸手指著地上的繁複魔法陣:“蘇克,你将寶珠放在魔法陣的中央試試看。”
與其拖拖拉拉為一個選擇糾結半天,不如大膽的去嘗試每一個可能性。
搖搖欲墜的不安與仿徨全都給她去死吧,她才不會癡癡地站在原地無所事事的煩惱著。
蘇克半信半疑的照做了,同樣沒有頭緒的他索性聽從指揮,蹲下身把寶珠放在中心的圓圈。
喜上眉梢的變化浮在眼前,金黃寶玉一安置于圓圈便随開關陷下去,小小的洞口鎖住歸來的寶珠。
緊随其後升起的是煌煌火光,三束顔色不同的焰火從六芒星法陣的三個點燃起。
“我想,這個法陣或許和石化之城有關?”有關墨杜薩星的文獻實在寥寥無幾,魯基娅也不敢笃定地上的魔法陣與石化之城息息相關,僅是透過僅有的線索去分析個大概。
畢竟墨杜薩星是一顆遠近馳名的石化禁地,基本上沒多少探險家願意一身犯險去研究星球的奧秘。
目前賽爾号上所記載的檔案已經是他們千方百計的搜羅後得之不易的資訊了。
不過,既然沒有更多的信息能夠指引他們前進,為何不順著命運的潮流?
若是像個頑固不化的學者隻懂得故步自封,恐怕進度會停滞不前,所以還不如放手去拼搏呢。
如是想的師徒倆不約而同靠近地面上所燃起的微微火光。
火光是飄渺不定且近乎無形的,伸出手去觸摸時感受不到任何灼燒的感覺,甚至在掌心受溫暖撫慰時,火光的色澤亦有變動,随著觸碰的次數而改變顔色。
“這些火光會改變顔色,那如果把它們調整成同一個顔色呢?”感到不可思議的蘇克驚呼道,根據感應到的次數,火光顔色依序為黃、籃、綠。
假若他們将火光的顔色調節成一緻的色彩,是否會有什麽事接踵而至?
師徒倆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立刻付諸實踐,将三束火光皆調整成綠色。
火與火相互輝映,溢出的點點螢光浸透底坐下的古老刻痕,六芒星法陣如約浮現。
翹首以待的時刻千呼萬喚始出來,糾纏不清的枝枝蔓蔓終于是解開了盤根錯節的枷鎖,層層藤蔓與枝條盡數向外退去,如是敞開的大門般,自動讓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禁閉的城門已為應邀而來的拓荒者們開啟,嚴嚴實實的荊棘叢下即是深邃的密道。
“我們走吧,蘇克。”魯基娅不動聲色的開口,詭異的慘綠色螢光映亮臉龐,哪怕與一身凜然氣息毫不相襯,但那雙如是承載潋潋水光的明眸依舊是熱切地朝向了前方的山穴。
幽幽甬道裡一片灰暗黯然,每走一步皆如步步驚魂使搖擺不定的心緒一團亂麻。
屏息凝神,做好赴死的心理準備,在這個沒有依靠、沒有指引的仿徨石廊裡側耳傾聽著從腳下濺起的點點聲響,聽那哒哒跫音是如何與迷惘的身心爾虞我詐,構成了杞人憂天的無形壓力。
會感到緊張嗎,會感到害怕嗎?前途到底是怎樣的怪物等待著他們挑戰?
惶惶不安的蘇克緊跟著魯基娅的步伐,随著越加深入,眼前的風景不再是單調乏味的石壁。
在誰的提醒傳入耳窩的霎那,便身不由己的提心吊膽:“我們到了。”
映入眼簾的場景幾乎與廢墟無異,斷垣殘壁内皆是因掙紮而痛苦的精靈石像,縱然地闆與石柱皆刻镂著華美的紋路,卻在發狂的精靈肆意踐踏下成了無人欣賞的一片狼籍。
龜裂的裂縫中幾根藤蔓順勢攀爬而上,偶有一片片青苔依附在泥濘上。
“那就是墨杜薩嗎?”墨杜薩,傳聞中持有石化能力的怪物,渾身受綠色螢光纏繞的她失魂落魄的遊蕩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為失去友人而恸哭哀嚎著。
縱然這份悲恸是如此錐心刺骨,哪怕連數千年年的時間都難以抹滅,但墨杜薩照舊是在悲鳴的時候,聽見城門開啟的動靜,這意味著石化之城有不速之客到訪。
不容甯靜遭人打擾的墨杜薩爆出刺耳的尖叫聲,開始四處奔走搜查是誰偷偷摸摸溜進她的領域。
“快走,她可能發現我們了,快到那邊。”魯基娅當機立斷拉著蘇克與墨杜薩展開捉迷藏,透過無數次的更改藏身地點讓墨杜薩摸不著頭緒。
都說精靈的敏銳度超乎想像,蹑手蹑腳遷入的他們還是被發現動向。
既然被發現了,那隻能随機應變,藉助起起伏伏地形來掩護行動了。
同樣有這種想法的不單單隻是魯基娅,甚至連她先前收起來的生命之鑰亦深有同感。
驟然從口袋裡飛出來的生命之鑰小心囑咐著:
【不要詫異我的主人,我是妳得到的第二把生命之鑰!】
【想要得到第三把石化之鑰,妳就必須打敗她!】
【注意躲藏在石柱後面攻擊她,千萬不要被她的視線所傷到,不然你将成為碎石】
生命之鑰的話語簡單明瞭,想拿到石化之鑰使必要将墨杜薩擊敗。
用更直白的話語闡釋的話,那就是将墨杜薩殺死。
因瞭然于胸而苦不堪言,因心知肚明而翻腸攪肚。
在得到的明确解答的彈指間腦内迴盪起晴天霹靂的轟然巨響。
蘇克陡然感到一陣如鲠在喉,尤其是在瞧見墨杜薩悲憤交加的暴走神态時,芯口好似有塊巨石堵得他發慌發亂,這種酸澀的苦楚讓他不忍去痛下殺手。
作為賽爾号的ㄧ員,精靈是他們最重要的同伴兼朋友,他們理應對搭救遭遇麻煩的精靈們,這種無私奉獻的高尚精神便是賽爾号的教育之一,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竟在此刻讓他于心不忍,産生了一絲動搖。
“魯基娅小姐,我們真的要将墨杜薩殺死嗎,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蘇克掙紮的問道,神情滿是哀傷,難道他們真的無計可施,隻能将墨杜薩殺死了嗎?
他固然會在賽爾号遇難時挺身而出,可他并非殺伐果斷的人。
這種對禍害生命的行為他嗤之以鼻,但現在卻不容他去抗拒。
“是啊,想要得到鑰匙隻有殺死她這一條路。”儘管無奈,但魯基娅仍舊是掏出古老者水晶,毫不猶豫的展開成攻擊模式,水晶巨鍊再次飒爽登場。
雖說多多少少為憐憫著痛失摯友的墨杜薩,但凡是阻擾他們前進的難關她通通都會親手斬斷。
一而再再而三的優柔寡斷隻會拖累步伐,這個世界上總有需要取捨的時候,而現在,橫在前頭的不過是一線之隔的生死問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讓墨杜薩早日解脫。
懷抱著固若金湯的決意,炯炯有神的雙目堅定不移的注視著歇斯底裡的墨杜薩,她所引起的強勁狂風肆虐現場,淩亂的飛沙走石參雜在陣陣氣流中随風搖曳。
不動如山的魯基娅安穩的駐足在原地,手中的水晶鐮刀逐漸凝聚極其炫目的光輝。
流光溢彩耀勝燈火,吉光片羽風中起舞,光之涕淚與熠熠星輝終将彙聚成足以撕裂黑暗的光芒。
殺意如清澈水光粼粼閃爍,魯基娅抿唇将熠熠光彩所幻化的長劍指向墨杜薩。
“是時候剛結束了。”并非是懷抱著血海深仇的騰騰殺氣,魯基娅心裡明白她或許能理解墨杜薩那種痛不欲生的悲傷,她何嘗不也是被摯友們遺留在這個殘酷的世界?
在那個殘破不堪的戰場上埋葬著戰友們的靈魂與屍骸,支離破碎的軀體早已面目全非,曾經與她勾肩搭背的志同道合者早被曆史所遺忘,化為冰冷的文字與數據被記錄在史冊上。
她永遠記得高高疊起的并非沙丘,而是堆積如山的屍首,前仆後繼投入戰役中的他們确實競競業業到了最後一口氣,成了勝利的基石與犧牲品。
倘若可以回到過去,能夠好好勸說他們不要參與戰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