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和宋明夷回到平安醫院之後,宋明夷回自己的科室報到了,而沈聆則去了ICU,先見了醫生。
按照醫生的話說,他們之前認為沈凝百分之八十将是植物人的狀态,甚至終身處于昏迷之中,沒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内,這小女孩就醒了!
從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所有手術的愈後情況都相當不錯,無論是骨科手術還是腦殼手術,檢查結果顯示,沈凝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恢複元氣,她的骨骼,她的肌肉正在逐漸恢複到車禍之前的水平,就像是新生的枝丫,在吸收了陽光和水分之後茁壯成長。
這樣的恢複速度,讓ICU的所有醫護人員都沒有想到。
“如果要用一個科學的理論解釋的話,那隻能說這次的車禍雖然嚴重,但索幸沒有傷到病人的重要器官,病人年紀較小,細胞恢複速度比較快,相對于成年人或老年人,更有痊愈的可能。”
主治醫生是這麼說的,沈聆在看到對方欣慰的眼神之後,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外婆是對的。
她的方法雖然有點奇怪,但總算是将沈聆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
隻要自己繼續努力,沈凝完全康複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沈聆來到ICU的時候,一股混合着各種醫療器械運轉聲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空氣中滿是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刺鼻着,讓人感到幾分肅穆。
病房裡,燈光慘白,像是一層寒霜,無情地灑在每一個角落,各種儀器閃爍着紅綠相間的指示燈,發出單調而又揪心的滴答聲,仿佛是在為生命的流逝倒計時。
沈聆看見妹妹沈凝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那些管子像是一條條冰冷的蛇,緊緊地纏繞着她,将她與外面那個充滿生機的世界隔絕開來。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嘴唇幹裂,仿佛一片即将凋零的花瓣,她的頭發已經完全被剃掉了,頭上裹着一層一層白色的紗布,顱腦手術的傷口還沒有愈合,她的顱骨在車禍中受損變形,新換上的人造顱骨有點生硬地在紗布外凸出了一小塊灰白色,看起來有點兒突兀。
沈聆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攥住,一陣一陣地抽痛。
她穿着白色的隔離衣,輕輕地走到床邊,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妹妹的臉,仿佛生怕一閉眼,妹妹就會再次消失在這冰冷的世界裡。
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摸妹妹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她害怕自己粗糙的手會弄疼妹妹那脆弱的肌膚。
“小凝……”沈聆輕聲呼喚着,聲音沙啞而又帶着無盡的溫柔,像是在呼喚一個沉睡了許久的夢。
聽到沈聆的聲音,沈凝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中還帶着一絲迷茫和恐懼,像是一隻迷失在黑暗中的小鹿,當她的目光落在沈聆的臉上時,那黯淡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光亮,像是荒蕪沙漠中突然出現的一片綠洲。
“姐……” 沈凝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遊絲,幾乎聽不見。
隔着呼吸罩,不太真切。
沈聆連忙俯下身,将耳朵湊近妹妹的嘴邊,淚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妹妹的枕頭上。“小凝,我在呢,我在呢。”
沈聆不停地重複着,像是在給妹妹傳遞着一種力量,一種能夠支撐她繼續與病魔抗争的力量。
沈凝努力地扯動着嘴角,想要露出一個微笑,卻因為太過虛弱,那笑容看起來更像是一種痛苦的抽搐。
沈聆握住妹妹的手,那雙手冰冷而又無力,仿佛沒有一絲溫度。
她輕輕地揉搓着妹妹的手,試圖将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
姐妹倆的手上都帶着那條紅色的手繩,她們的心跳和命運,仿佛就通過這條繩子緊緊相連。
“你終于醒了,真好,真好……” 沈聆的聲音哽咽了,病房裡安靜得隻能聽到儀器的滴答聲和沈聆的抽泣聲。
這段時間,深藏在心裡的悲傷和擔憂,在看到沈凝轉醒的這一刻如同冰雪一樣消融。
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沈聆也終于能喘一口氣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累了。
隻不過,身為姐姐的責任感,一直壓迫着她往前走。
她必須比以前的自己更加堅強,才能扛過去這些事情。
可是,她也隻是一個高中生罷了,也隻是一個剛剛失去了父母親的孩子罷了,她并不是成年人,但卻不得不背上成年人的責任,甚至,需要付出比成年人更辛苦百倍的努力,才能努力維持那微小的希望。
沈凝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姐姐,眼神中充滿了依賴和信任。
她輕輕地動了動手指,試圖回握姐姐的手,雖然力量微弱,但沈聆卻感受到了那來自妹妹内心深處的回應。
“姐,不哭了……” 沈凝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聞言,沈聆的心像是被一把銳利的刀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緊緊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好,沒事兒,我就是太開心了,小凝,醫生說你剛蘇醒,身體還很虛弱,你要堅強,一定要堅強,好嗎?” 沈聆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妹妹的額頭。
沈凝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蒼白的微笑。
“滴……滴……”
身旁,心電監護儀的聲音成了病房裡唯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