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沈聆和吳妄吃完了豆花粉絲後,按照店家的說法,繞過了路口後,果然在早市的拐角處看到了一家蔥油餅攤鋪。
在這個熙熙攘攘的路口,一家小小的攤鋪格外引人注目。一把藍色的陽傘高高地支起,宛如一片甯靜的天空庇護着下方的一切。
陽傘之下,擺放着一口黑色的油鍋和一台燃燒着火焰的燃氣竈,油鍋裡,金黃色的食用油翻滾着,沸騰着,似乎永遠保持着這個溫度,方便随時炸餅。
在油鍋的旁邊,有一個精心設計的凹槽,那些被炸得金黃酥脆的蔥油餅,在凹槽裡稍作停留,瀝幹多餘的油脂後,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彌漫在整個空氣之中。
在油鍋旁放着一張缺了一個角的桌子,這便是攤主制作蔥油餅的工作台,桌上淩亂擺放着擀面杖等工具以及尚未成型的面餅原料,偶爾有路過的想要買蔥油餅的人,便站在這桌子旁邊,攤主随意地從桌子旁挂着的塑料袋裡扯出其中一個,便快速包好了一個蔥油餅,掃碼支付。
此刻,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正全神貫注地忙碌于攤位之前。
——她身上那件原本色彩鮮豔的外套如今已褪去了昔日的光澤,變得暗淡無光;身前那條圍裙更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油漬,仿佛記錄着她多年來辛勤勞作的點點滴滴。
她微微低下頭,背部略微彎曲,雙手熟練地操作着手中的廚具,專注地炸制着每一塊蔥油餅。
歲月的痕迹無情地刻在了她的臉上,眼角眉梢處早已爬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尤其是那一頭花白的頭發,在後腦勺随意地束成了一個馬尾,顯得有些淩亂。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樣一頭灰白的發絲竟會出現在一個四五十歲的人頭上,反倒更像是屬于六七十歲老人的特征。
沈聆和吳妄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們心下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李艾的母親。
“我們先裝作要買蔥油餅,打探一下她女兒的消息吧。”
“嗯,我也是這麼考慮的。”
兩人商量後,決定先裝作買蔥油餅的路人。
……
在兩人走近後,忙着做蔥油餅的女人似乎察覺到了有人來到了自己的攤位旁,她眼睛都不擡一下地問道:“要買蔥油餅嗎?”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像是在新冠時期的刀片嗓,又帶着幾分煙嗓的粗糙。
她的語氣有點兒麻木,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引起她情緒方面的波動了。
沈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團:“老闆,我們要兩個蔥油餅。可以幫我們新做一個嗎?我們想吃新鮮熱乎的。”
“可以。六塊錢,支付寶或者微信支付都可以,二維碼在桌子上。”
攤主阿姨站在桌子旁,從一團面團裡捏出了兩個小面團,并開始擀面。
“好的。”沈聆拿出手機,掃了一下老闆桌子上放的二維碼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阿姨,其實,我是李艾的同學,我也是陵川一中的學生。”
一聽到“李艾”這兩個字,攤主原本正在熟練擀面的雙手,就像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硬生生地停頓在了半空中。她緩緩擡起頭,目光直直地射向沈聆,臉上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人站在面前。
“是真的,我們是李艾的同學,并且,關于李艾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一二。”
沈聆的表情很真誠,但攤主阿姨似乎并不是很相信她說的話。
在阿姨的眼神中,夾雜着幾分揣摩和幾分懷疑,似乎想要從沈聆的身上看出些端倪來,然而僅僅隻是一瞬間之後,她便又迅速地低下了頭,重新開始擀面,好像要把剛才所有流露出的表情都深深地掩埋在這看似簡單重複的動作之中。
隻聽得她用冷漠得近乎無情的語氣回答道:“你如果是想來打聽什麼八卦消息的話,那就别白費力氣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後,她手上擀面的力度不自覺地加大了一些,仿佛在借此發洩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
還沒等沈聆開口解釋,攤主阿姨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這個月以來,已經陸陸續續有不少學生跑到我這兒來了,每一個都說自己是小艾的朋友或者同學。可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些孩子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無非就是出于好奇心罷了。畢竟我家孩子死得那麼蹊跷,他們都想從我的嘴裡挖出點有關我孩子的事情,好回去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說到這裡的時候,攤主阿姨再次擡起了頭,看向沈聆和吳妄的眼神裡充滿了疏離感,甚至還隐隐約約透露出一絲怨念。那怨念猶如寒冬臘月裡的冷風,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就知道,哪有孩子一大早來買我的蔥油餅的,全都是奔着我家閨女的事情來罷了……我從剛才開始就感覺你們也是那樣的人,如果你們是來打聽什麼八卦傳聞的,我隻能告訴你,我也不知道,我家閨女已經死了,我不想再讓任何人在死後還嚼她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