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救了。”吳妄悲喜不辨地淡淡說了一句。
“太好了!”沈聆眼中一亮。
但随即,她并沒有看出吳妄有任何喜悅之情。
“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不希望那個臭老頭插手而已。”吳妄陰沉着臉,略帶不服氣地說。
在那完全由透明材質打造而成的棺材之中,秦琴的身體正遭受着刺眼的光灼燒,這道光像是從人間而來,穿透了陰間的死氣沉沉,使得她渾身上下都開始冒出縷縷白色煙霧。
“嘶……”原本萦繞在她周身的濃烈煞氣,伴随着這道光的持續作用,也正在一點一點地被驅散開來。
沈聆眨了眨眼睛,仔細看去,可以發現她表皮之下那些如蛛網般密布的黑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隐去,仿佛它們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一般。
而秦琴那雙曾經充斥着血腥之色、令人不寒而栗的血紅色眼眸,此時其中的紅色也如同潮水退去一樣漸漸消散,最終恢複成了正常人類所擁有的深邃黑色眼瞳。
就在這一刹那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
沈聆隐約之間似乎看到有某種神秘莫測的東西,正從秦琴已然毫無生機的屍體内被強行剝離出來,那東西呈現出一團漆黑如墨的煙霧狀,剛一脫離秦琴的身軀,便迅速朝着周圍那一片彌漫着刺鼻血腥味的血海逃竄而去。
眨眼工夫,它便消失在了茫茫血霧之中,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迹。
随着這股詭異黑煙的離去,秦琴的屍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再一次重重地躺倒了下去。
她緊閉雙眼,面容安詳平靜,終于恢複到了其生前該有的模樣,就好像之前所經曆的一切可怕遭遇都隻是一場噩夢而已。
“吳妄,你這小子還真是有辱師門啊。”
那聲音話鋒一轉,說出了一句紮心窩子的話。
吳妄翻了個白眼:“我用一縷神念拼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吧,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旁觀的,也不早點出手,你這不仗義啊臭老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旁觀?大概是從你親了那個女孩子開始,啧啧啧……”
一聽到這句話,沈聆的臉绯紅了一片,她低着頭不敢說話,似乎身旁有許多雙眼睛正盯着她。
“喲,臉紅了,還是個害羞的姑娘,看來是人家的初吻啧啧……年輕就是好啊……”
“行了臭老頭,給我閉嘴!”
吳妄說着,帶着幾分氣急敗壞一般用力一揮手中的桃木劍,他的劍氣打向了秦琴的棺材,那道光應聲消失。
沈聆低着頭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看一眼吳妄。
——早知道讓厲鬼打死算了。
她咬着下唇,攥緊拳頭暗暗想着。
吳妄尴尬地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那個……礙事的家夥應該是逃走了,剛才靈元草已經找到了陣眼,我現在就把迷障破了。”
他說着,桃木劍劃過,劍氣最後一次打向了秦琴的透明棺材。
靈元草指引的光點,就是這個血海迷陣的陣眼,在吳妄的劍氣突破了陣眼之後,血海翻湧,整個迷陣開始崩塌。
收起了手中的桃木劍,吳妄用手輕輕遮住了沈聆的雙眼,失去了視覺的那一刻,沈聆下意識地擡起手,吳妄握住了她的手。
“迷陣塌陷後,厲鬼殘留的煞氣和桃木劍的劍氣對沖,會刺傷凡人的眼睛。”
吳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聽起來格外令人安心。
沈聆輕輕地颔首示意。
就在此時,四周開始劇烈地震顫起來,仿若世界末日一般。然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天崩地裂和迷陣的轟然崩塌,沈聆心中卻沒有任何慌亂之情。
在她眼前,有一隻溫暖而寬厚的手掌,就那樣穩穩地放置在她的雙眸之前。
不知怎的,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便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與甯靜,仿佛這隻手有着神奇的魔力,可以替她阻擋住來自外界的所有傷害與危險。
也不知究竟是什麼原因,一股強烈的睡意如潮水般向沈聆席卷而來。
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變得昏沉無比,沉重得好似灌了鉛一般,但奇怪的是,此刻的她并未對此産生抗拒之意,而是選擇順從那股濃烈的睡意。
于是,她緩緩地閉上雙眼,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最終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之中。
或許連沈聆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像這般如此安穩地沉睡過了。
在這個動蕩不安的世界裡,能夠擁有這樣一份難得的平靜與安甯,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