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一言不發地凝視着懷中的沈聆,他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眸裡,不知何時悄然染上了幾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
——沈聆孱弱的身體赫然插着一把鋒利無比的刀,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出,迅速浸染了她的衣裳,形成一片片觸目驚心的殷紅。然而,即便身處如此重傷之下,她的嘴角依然微微上揚,綻放出一抹令人心碎的淺笑。
仿佛就在見到道長的那一刹那間,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和磨難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隻要能讓道長明白真相,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是她,親手打破了道長心中那個構建的幻境;是她,以無畏的勇氣揭開了道長深藏心底多年的心結;更是她,用這般決絕而又殘忍的方式逼迫着道長不得不從虛幻的夢境中蘇醒過來,直面眼前這殘酷無情的現實。
不可否認,她的這一舉措無疑是明智之舉,唯有如此才能喚醒沉迷于幻境中的道長。
但與此同時,這種做法又是何其殘忍!她殘忍地告訴道長,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母親早已離他而去,世間萬物皆如夢幻泡影般虛無缥缈,他想回到那個夜晚救下母親的心願也隻不過是無法達成的奢望罷了。
吳妄歎了口氣。
“所以,你是先一步醒過來了是吧。”
“對,我從我的幻境裡醒來後發現我們都在一個透明棺材裡……咳咳……棺材沉浮在血海裡,不、不止我們,還有……咳咳……秦琴……”
吳妄歎了口氣:“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做這些,你雖然有靈元草,但這裡是厲鬼的結界,如果你死在我的夢境裡,或許永遠都回不去現實世界了,你知不知道。”
沈聆微微張開口,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她嘴巴裡都是血,從肺部湧出的血讓她無法呼吸,她隻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擔心那些。
擡起手指了指吳妄,複又指了指自己。
她的意思似乎在說……
【有你在,我不擔心。】
吳妄搖了搖頭,像是妥協于眼前這個少女的決心一樣,他一揮手,周圍的場景頓時散去了——無論是追殺這對母子的那些男人,還是藏在草叢裡的小男孩,亦或者是周圍的一草一木,在吳妄擡手的瞬間,如煙塵一樣消散了。
沈聆看着周圍消散的幻境,心中暗想着……
他不是沒有能力破除夢境,隻是自己不願意醒來。
其實從始至終,困住他的,都是他自己罷了。
他隻不過是想在那個幻境裡,看看逝去的母親的面容,希望能為自己贖罪罷了。
“你不用責怪自己……道長……那時候……你隻是個小孩子……”
沈聆斷斷續續地說着,她感覺到吳妄摟着她的手加重了力度,知道吳妄此刻内心也是五味雜陳。
“該走了。”
吳妄看着那如白霧一樣消散的幻境,像是對自己說着,也像是對幻境中的小男孩說着。
下一秒,沈聆感覺到自己胸口微微發熱,她低下頭,看見胸口的靈元草正在發光。
她的靈魂被靈元草牽引着,也在脫離這個夢境。
她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逐漸漂浮在半空中一樣,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她的身體,原先被飛刀所傷的疼痛也在逐漸減輕,她知道自己要回到身體裡去了。
……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沈聆發現自己回到了透明棺材裡。
和上一次一樣,她被關在了一個透明棺材裡,周圍是一片血海,吳妄和秦琴也在這片血海中,他們各自都被關在了透明棺材裡,這裡像是某人設下的結界,血海茫茫,看不見盡頭,下不見底,上不見海面,他們就這麼沉浮在其中。
沈聆看見,在透明棺材裡面的吳妄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也剛從幻境中抽離出來,眼神還帶着幾分朦胧,他看向了沈聆,腦海中的印象似乎還還停留在夢醒前的那一刻。
吳妄無聲地看着沈聆,視線在沈聆身上轉了一圈後,确定自己夢境中對沈聆的傷害沒有帶到現實世界,眼眸中多了幾分安心。
觀察了周圍一圈,他擡起手摸了摸關住自己的透明棺材,這透明棺材摸起來十分冰冷,就像是萬年寒冰一樣,散發着絲絲寒氣,他們身處其中,不知道外面的時間,這裡與世隔絕,就算是彼此說話的聲音也無法透出棺材外。
——得盡快破除這個結界。
吳妄沉思着,發絲在臉頰旁輕輕飄動,他看起來像是超然世外的谪仙人,雖然被暫時困在這個地方,但眼眸中沒有絲毫恐懼。
閉上了眼睛,吳妄伸出右手的兩根手指,在透明棺材上畫了一個符咒,他的指尖閃爍着光點,随着指尖在空中劃過的弧度,一個符咒浮現在透明棺材上。
“掌控十方萬物,号令八方天地,妖魔觸之,即刻化為虛無。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