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各種風險。
人生的變故太多了,突發意外、飛來橫禍,這樣的詞語總是發生在各種不同的人身上,當不同的悲劇在不同的人身上重複上演的時候,便成了不同命運結局的真實寫照。
人,是堅強的動物,總是在各種災難後一次次站起。
但人同時也是脆弱的生物,一點意外,都會結束人的生命。
李子晨,就是這樣。
他隻有十歲,從小在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溺愛下長大,他無憂無慮地從幼兒園進入小學後,他的人生才剛剛起步,對這個世界他還沒有完全了解,對這個世界還沒有真正欣賞,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生命卻戛然而止了,遺照上的他脖子上還戴着紅領巾,作為少年先鋒隊的一員,現在卻永遠沉睡在不知名的某個角落裡。
“子晨是溺水身亡的。”
老李坐在輪椅上,看着工作人員将自家小孫子的黑白遺照放好後,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老李仿佛在一夜之間被霜雪染白了頭發,整個人看上去無比滄桑——他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卻猶如古稀之人,那張臉龐如幹涸的土地,爬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每一道紋路都似乎訴說着歲月的故事,他的眼睛渾濁而疲憊,眼角眉梢滿是歲月刻下的滄桑痕迹。
曾經,作為一名人民警察,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保護人民的事業,那挺直的脊梁如今卻微微彎曲,他身着整潔卻略顯陳舊的黑色西裝,莊重而肅穆,命運卻如此殘酷,他奮鬥了一輩子,卻在晚年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孫子。
此刻,他隻能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參加孫子的葬禮,滿心的悲痛和無奈仿佛化作了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空氣中彌漫着悲傷的氣息,仿佛每一個分子都在訴說着這場悲劇。
白發人送黑發人,凄凄慘慘戚戚。
在老李身邊,原先情緒激動揪着沈聆不放手的老婦人也在掩面哭泣。
老婦人的頭發已經完全花白,如同一團雜亂的雲朵,亂糟糟的頭發也無心打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舊裙子,裙擺處有些許褶皺,仿佛也在為這場不幸而哀傷,老婦人滿臉悲戚,眼眶哭得紅腫,從進門後的那一刻起,她的淚水就沒有停止過流淌。
在衆人的勸解下,偶爾她會稍微停止哭泣,但隻要一擡起頭看到心愛小孫子的遺照,便又會嚎啕大哭起來,那悲痛的哭聲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讓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整個葬禮現場被沉重的悲傷籠罩着,仿佛烏雲壓頂,讓人透不過氣來。
老婦人身邊,一對年輕的夫妻互相攙扶着坐在椅子上。
他們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前别着白色的花,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他們的悲痛,時不時有人來安慰他們,但他們隻是搖了搖頭,隻言片語實在是難以化解失去孩子的痛苦。
男人的臉色蒼白,眼神空洞,胡茬布滿了下巴,顯然是多日未曾打理,女人看上去三十出頭,面容姣好卻因悲傷而憔悴不堪。她哭得格外傷心,一張小臉哭得煞白,沒有一絲血色,她的頭發有些淩亂地散落在肩頭,幾縷發絲貼在臉上,更增添了幾分哀愁。
她緊緊地依偎在丈夫身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找到一絲支撐,她無疑就是孩子的母親,那無盡的悲痛從她微微顫抖的身體中散發出來,讓人心痛不已。
小小的屋子裡已經将家具搬到了房間裡,将客廳布置成了靈堂。
老李一家還是希望在孩子生前熟悉的地方送一送孩子,擔心孩子的靈魂不喜歡殡儀館,因此,他們并沒有在殡儀館舉辦葬禮,而是選擇将親朋好友請到了家裡,來送一送這個孩子最後一程,希望他來世無病無災、能繼續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好孩子。
沈聆、宋明夷和林淩站在房門邊,看着悲傷的老李一家,卻不知道從何安慰。
他們已經将警長暫時放在宋明夷家裡了,擔心黑貓讓老婦人心煩,不敢将黑貓帶到靈堂來。
再多的言語,在失去親人的悲苦面前,都是蒼白的。
人們也隻能用“節哀順變”這樣的話安慰着失去孩子的人們,但這哀傷卻不是這麼容易褪去的,隻能通過時間來洗刷,或許要五年,十年,二十年……但時間沖淡的是悲傷,并不是他們對孩子的感情,多年後,想起那個開朗活潑的小男孩,他們依舊會淚流滿面,逝者已逝,但生者卻将一輩子活在這樣的痛苦之中。
或許,這就是人生的别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對某些人的最後一面,就是此生的最後一眼了……
隻不過,當時隻道是尋常罷了。
“我想……子晨一定已經到極樂世界去了。”林淩輕聲安慰老李。
老李是他的半個師傅,從進入警察局後,就是老李帶着他辦案,他也曾到老李家玩過幾次,甚至都抱過幾次小子晨。孩子的父母給這孩子取名“子晨”,希望他的人生如冉冉上升的晨陽一樣充滿希望,但沒想到,他的生命如此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