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溫暖而灼熱,十七坐在樹影裡背靠教室的外牆,透過樹影間斑駁星子一般的縫隙仰望晴日白雲,聽着屋内松陽柔和的嗓音與孩子們的朗朗書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于悠閑了。不過身體處于懶散的狀态并不想動一下,以至于看見一隻銀毛偷偷流出來也懶得動一下手指或出聲制止。
銀毛并沒有發現她,鬼鬼祟祟溜出來以後便直奔園籬單手一撐翻了出去,手中依舊不忘帶着松陽送給他的刀劍。
“這個年紀的孩子,逃課應該是正常的吧,一定是松陽講得太爛。”
然而這完全是十七的個人看法,教室裡其餘的孩子都聚精會神地看着課本或盯着松陽,沒有一個走神的。如果有誰聽見她的自言自語,說不定立刻就會激起群憤——實在是松陽太過溫柔美好,而且如澄澈靜水一般不露聲色地強大,仿佛是一個完美而無缺陷的人。他的學生沒有一個不喜歡他,與他相處過的村民也沒有一個不喜歡他,他們幾乎都把他當成了最為向往的人。
然而小孩子才喜歡完美的人,她已經是個大人了,更喜歡自己能夠看出缺陷并能夠理解過去經曆的人,因為她自己也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十七認為,如果一個人内心毫無缺陷的話,那麼這個人即使沒有來自别人的愛也能活得很好,有為錦上添花而非生命必需,也許和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更加舒心,然而如果建立最親密的關系,這種程度并不足夠——至少對于她來說是如此。
人的缺陷使人成為凹凸不平的半圓,各自尋找着能與自己契合緊密的另一半,在生命中那些本為阻礙的巨大凸起或凹陷,在契合之後也更為緊密而不易分離。
何況,她其實對“完美”之人心有餘悸,比如說“那個人”——那個覆滅了她的家族,她最為仇恨之人,也曾經完美得無可指摘。
不過,“完美”之人并不包括松陽,因為松陽的缺陷在她眼中是如此巨大——那便是沒有憎恨與恐懼。
不知不覺今日的授課已經結束,孩子們吵吵鬧鬧地一個個走出教室,結伴遠去。
“阿拉,今天沒有精神嗎?”松陽走到了她的身旁:“又放跑了銀時啊,沒辦法,看來糾正學生曠課這種事還要勞累的老師親自出場才行。順便問一句這位美麗的夫人,今天想吃些什麼,我順便帶一些食材回來。”
“噗。”十七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想起一點以前的事。你累了嗎?要不然我去把那隻卷毛抓捕回來……還有,羅曼蒂克真的不适合你。”
“看來沒有穿騎士裝被嫌棄了呢,你知道的,這種程度一點也不累,所以我去就可以了。”松陽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着樹影下環抱雙腿的身影,太陽的光華在湖水一般的眼中流轉:“十七,等我回來。”
“哪裡來的錯覺我這把懶骨頭會在你回來之前動一下。”十七吐槽道:“我這既不是春愁也不是夏憂,我純粹是閑得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