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世界。
獨自一人漫步在山間,沙沙的樹葉與啾啾的鳥語,腳下落葉枯枝幹脆的聲響,踩在野草與泥土之上的柔軟無聲。
日複一日重複的感知,已經早已失去原本的色彩,成為天地間毫無差别的一部分,也或許感知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天地間萬物運行的規律隻是索然無味的循環,習以為常後便隻剩下對“存在”這件無法逃離之事的忍耐。
“你要不要試着找一找你的‘道’,迷路多年的小朋友?”
他又聽見了這個聲音,停下漫無目的的腳步,望向深山中龍脈的方向。山形茂林雲霧遮蔽視線,可他仿佛有遙遙的感應,從不會忘記這一個地方。
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也是太陽落下的方向。
他日夜不息地跋涉于這片野地,卻總回到同樣的道路,無法逃離這一條崎岖不平的圓線。
風吹雨打,日曬霜凍,沒能在他身體留下痕迹,卻劃破了柔脆的衣衫,不知何時已是赤足踩過粗粝的碎石。
久未修整的長發随意披散、覆蓋面龐,他仿佛回到了相遇之前的流浪時光,是他在被無數不同人類折磨之間的短暫流放,卻也絕不會感到幸福,不過是從一個恐懼之處前往另一個恐懼之處的絕望之路。
他順着心底響起的聲音眺望遠方隐約的炊煙,那是人類的領地。
他聽見車輪的聲音,一輛華麗的牛車駛入荒無人煙的野地。
眼窩、喉嚨、肋骨、肚腹、四肢,從内髒到每一根手指,突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他被粗糙的木棍穿過後腦、穿過腹部,穿透身體釘死在地面,空無一物的眼眶無需目睹世間的醜惡,隻餘惡鬼的獰笑響徹耳畔。
然後聽見鮮血噴湧在地面,卻頭一次不是從自己的身體流出。
他被一陣清風托起,睜開眼睛之後,從此不再孤獨一人。
——他看見了空空如也的身畔,和迎面駛來的牛車。
他舉起了屠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