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盞看着聞诏離去的背影,對他最後那一句話有些摸不着頭腦。
什麼叫最後悔之事,就是将她帶來此處?
莫非他是在責怪這些事情都是因為自己而起?
可她又回味了一下他方才說那話——那話中的落寞語氣,不像是在責怪他人,倒像是在責怪自己般。
還有聞鴻峥,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很寵妻子的人,為何會如此懼内?
好歹在外頭也是叱咤一方的知縣老爺,為何家事上,會如此分辨不清,甚至因為大娘子的一番無厘頭言論,就撤回自己對于聞奉的責罰,若是百官都像他這般“難斷家務事”,那父皇就算再勤政愛民,想必也會難消民間的哀怨起伏。
褚青盞突然靈機一動,反正聞诏現在老是給她放假,她還不如趁着這個時機好好去弄清一下這些人之間的淵源,這樣也好“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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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房内,褚青盞正在帶着香吟“活動筋骨”,不一會兒香吟便坐下不動了,她氣喘籲籲道:“阿盞啊,姐姐實在跟不上了,你這從哪學來的動作,實在是太累人了。”
褚青盞給香吟倒了一杯茶,而後也坐下道:“姐姐,此為‘活骨戲’,這是我祖輩傳下來的一套動作,隻要每日練上一柱香的時辰,長此以往便能強筋健骨,預防疾病。”
香吟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
而後她又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真的松快了許多,連方才幹完粗活的疲憊酸脹感都削弱了不少。
她欣喜道:“竟是真的!阿盞,你這祖輩可真是個神人!”
褚青盞笑而不語地心想:其實這哪是他祖輩發明的,分明是宮中的太醫專門針對人的人體經脈及穴位研究出來的一套能強筋健骨的健身術。
隻是目前尚在宮廷效用,說不定再過個幾年,此套“活骨戲”便能在民間大面積盛行起來。
香吟又道:“這‘活骨戲’有效是有效,隻不過太累人了,這才半柱香的時辰不到,我便練不下去了。”
“香吟姐姐,你這才是第一次練,堅持這麼長的時間已經很不錯了,中間歇息一會兒再跟練也一樣可以達成效果。”褚青盞循序漸進道:“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姐姐,你不如給我講講故事吧。”
“故事?可我也沒聽過幾次話本呀。”香吟道。
褚青盞正等着她這句話呢:“那姐姐有沒有身邊人的故事可講?”
香吟會意道:“身邊人?你是說聞府的‘故事’?”
褚青盞沒有表現的太焦急,而是故作思考般想了下才道:“我今日可算是瞧見了咱們府中的大娘子,那可是真是好大的威風,竟還敢跟老爺當場對峙,幾句話間,便讓老爺撤銷了對三公子的處罰,難道是大娘子和老爺格外伉俪情深,所以老爺才格外聽大娘子的話?”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香吟先是哼笑了一聲,語氣中竟是不着掩飾的諷刺:“我入府十幾年,竟不知我們家這位大娘子和老爺間的‘伉俪情深’。”
褚青盞知道她這話并不是在嘲諷自己,于是做出洗耳恭聽的神情。
香吟道:“我們這位老爺之所以‘聽’大娘子的話,并不是因為伉俪情深,而是因為‘怕’。”
雖說早有猜測,可褚青盞還是疑惑道:“一個知縣老爺,竟會畏懼自己的妻子?”
香吟沒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緩緩說道:“或許在其他的縣城,是以官員為首,百姓都畏懼官權聽官員的話,但在望平不是,望平縣的安定繁榮并不是靠縣衙作為,而是以孫、淩二家為首的民商組織保縣中百姓的安康富足,因此在望平縣,掌握經濟命脈的孫、淩二家遠比聞知縣要權威得多。”
褚青盞因上次書院那事見識過淩家子弟的氣焰,當時有人說淩家是望平縣的第一富商,可這孫家倒是第一次聽說。
“當時的商會組織,以孫家為首淩家為輔,隻不過後面因為淩家出了位在京城中為官的大人物,孫家才漸漸落後于日漸昌盛的淩家,可在當年,孫家确實可以稱得上在望平縣首屈一指的富商家族,甚至比今日的淩家還要狂妄昌榮,咱們家這位大娘子便是出自孫家,而且還是孫家的嫡長女。”
香吟繼續道:“老爺當初被任命到這望平縣做七品知縣,秉着一顆雄心壯志想大幹一番事業,可卻被現實澆了一頭冷水,發現自己一個堂堂知縣,話語權竟比不過一個當地商販。他年輕氣盛又極好面子,好不容易考取功名當上了知縣,不想讓他人看輕了去,便走投無路地想了一個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