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建立之處原本就偏離街道,還有綠林一片阻隔外界塵嚣,眼下更是靜谧無言。
隻剩微風持之不懈地吹拂着近乎凝滞的緊繃氣氛。
好在公主殿下自小所曆經的大場面不計其數,否則真當能被這驟然一乍給唬住。
褚青盞在下意識一驚後迅速反應回來,鎮定自若地裝傻道:“二公子,我是你的丫鬟青盞呀。”
“是嗎?”聞诏挑眉道:“普通的丫鬟可不會知曉衆人聞所未聞的繡華閣,更無從得知出自其中會繡有何等細節,你還在撒謊!”
這句話一出,褚青盞更加确定這多疑的小心眼是在乍自己了。
方才她回頭朝聞诏擠眉弄眼時,這人分明是接受到了自己的暗示,那他就應該明白她所說的細節都是假言編造的,此刻又故意提起,分明是對她的身份還有所懷疑。
褚青盞這一舉的确是走了一步險棋,也怪淩永逸那厮真逼出了她心中的火氣,一時沖動上頭,竟真将繡華閣的衣物細節全然吐出。
不過褚青盞懊惱歸懊惱,心中卻留了一分僥幸。
先不論是否真有人那麼好奇派人前去京城佐證;
假設真有人那麼做了,從望平縣到京城、再從京城趕回望平縣也要一段漫長的時間。
左不過她隻在此處待上一個月時間,說不定用不着一個月母妃就能“迷途知返”将她接回。
屆時就算他們知曉了她所言不假,她也已經回到了皇宮繼續當她尊貴榮華的公主殿下,世間再無望平縣中名為輕盞的小丫鬟。
想通後,褚青盞神情越發自若,她坦然回視那犀利無比的目光,一時竟連自己也意識不到自己所言是真是假:“是,因為我從一開始便在撒謊,那些細節之處自然也都是我捏造的。”
兩人在靜谧氣氛中緘口對視,其實也是一場無聲對峙。
突然,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不知何處蹿出,用腦袋蹭了蹭褚青盞的衣裙。
褚青盞驚呼出聲,轉瞬便将某多疑的小心眼遺忘在了犄角旮旯處。
“呀!兔子!”
一隻灰撲撲的小兔子正窩在褚青盞腳邊,它耷拉着兩隻大耳朵,不斷地發出“咕噜咕噜”的輕微叫聲。
褚青盞新奇地蹲下,手法溫柔地捋了捋兔子的小腦袋,這才發現它原本的毛發竟是白色的,隻是不知到哪滾了一圈,落得滿身灰撲撲,竟叫人以為是隻灰兔子。
褚青盞這才回憶起來,自己方才在亭台那邊,确實是見到過一隻一閃而過的小白兔,估摸着就是現在的這隻了。
褚青盞覺得自己跟它很有緣分,便所幸将它抱了起來,邊捋邊道:“可憐的小兔子,怎麼和我一般倒黴。”
“……”因為兔子的到來而被忽視的聞诏冷聲開口道:“你不會是想把它抱回去養吧。”
褚青盞原本還隻是在抒發感慨,此時聽到聞诏的話竟認真思索起來,她乍然擡頭,眼裡冒出期盼的閃光:“可以嗎!”
原本還窩在褚青盞懷中的兔子也鑽出腦袋,頗有靈性地眨巴眼睛。
一瞬間,聞诏甚至有些恍惚……
良久,待他視線重聚時,眸中的冷銳和戒備已被消了個大半,語氣重新恢複成先前般的松散随意:“如若被小娘看見,就等着被扣月俸吧。”
說完,便擡腳離去。
褚青盞留在原地怔愣半晌,咕哝般自言自語道:“又是模拟兩口的回答。”
随後她歡喜地低頭撸了撸兔子的腦袋:“小兔兔,那就跟姐姐在這待上一段時間吧,等本公主回到了皇宮,就封你為雪兔好不好呀。”
雪兔搖了搖尾巴:“咕噜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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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盞抱着雪兔和聞诏一道回程,去時路上與來時路上的氛圍無二般暗流湧動。
同樣無甚言語,同樣各有心事,所幸這回還多了隻半乖順半跳脫的小兔子。
下車後,已到了午膳時分,秦小娘和聞诏所在靜安院就褚青盞和香吟兩個丫鬟。
褚青盞原本是要随着香吟去伺候兩主子用膳的,但聞诏看了一眼她懷中的雪兔後,便讓她抱着兔子回房了。
褚青盞先是找了一處有水的地方,将雪兔的灰毛洗刷成雪白,将它窩藏在自己的被窩中。
而後再去小廚房領了一份午膳,并憑借甜言蜜語結識了大廚“金胖子”,順利地從金大哥刀下奪來了新鮮出土的“兔子餐”。
褚青盞單手撐臉,出神般看着桌上的雪兔歡快地啃食着一根碩大的胡蘿蔔。
她歎口氣碎碎念道:“也不知母妃在宮中現下如何,還有父皇和皇兄他們,母妃究竟有沒有和他們講我“出走”的内情,若是沒有,那想必他們一定特别着急,雪兔,你說他們會不會滿京城的搜尋本公主呢?”
雪兔:“咕噜咕噜。”
褚青盞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敲門聲,褚青盞和雪兔同時一驚。
香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阿盞,是我,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