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這個老人,蘇棠就覺得鼻子一酸。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小聲問道:“您好,請問這是李老師家嗎?”
李章儒想點頭說是,可嘴唇像是黏住了,望着蘇棠和蘇誠,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屋子裡頭的人聽見聲音,也走了出來。
“老頭子,外頭是誰來了啊——”
一個鬓發斑白的老太太走出門,一看到蘇棠,瞬間愣在原地。
“你……你是……”
溫禮香嘴唇微微哆嗦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隻是跟李章儒一樣,一眼不眨地望着姐弟倆。
見兩個老人都是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蘇棠不由得紅了眼眶。
“我叫蘇棠,這是我弟弟蘇誠,我們的媽媽叫李志玉……”
她的話還沒說完,溫禮香就快步上前,将姐弟倆一把摟在懷裡。
“孩子,真的是你們!”
李章儒手裡的搪瓷缸子咣當一聲落在地上,他卻恍若未覺,隻定定地看着蘇棠和蘇誠,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溫禮香緊緊抱着他們,早已落下淚來。
“我一眼就認出你們來了,棠棠,你跟你媽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早逝的大女兒一直是老兩口心中最深的痛,此刻看到跟李志玉如此相像的蘇棠,兩人忍不住老淚縱橫。
溫禮香抱着他們倆哭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什麼。
“你們怎麼來了?誰送你們過來的?哎呀,先進屋,進屋再說!”
乍一看到外孫和外孫女,溫禮香激動得語無倫次。
李章儒也連連點頭,趕緊挪動腳步讓開門口。
“棠棠,誠誠,你倆累壞了吧,快進去歇着,姥爺去給你們買雪糕……”
溫禮香攥着棠棠和誠誠的手,怎麼也舍不得放開,聽了李章儒的話忍不住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那腿腳了?等你買完雪糕回來,天都黑了。你也快進屋吧,我去買!”
蘇棠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就被溫禮香和李章儒拽進了屋。
溫禮香給他們打水洗手,又給他們拿香皂,找幹淨毛巾,嘴裡不住地說着話。
“你們倆怎麼來了,是老蘇家人送你們來的,還是你小姨他們來省城了?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怎麼找過來的啊?對了,你倆餓不餓,想吃點啥?”
蘇棠一時間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回答,正要說話,又被李章儒打斷。
“好不容易來一次,你們就多住些日子,到姥爺家了,就跟自己家一樣!想吃什麼就跟姥姥和姥爺說,千萬别見外啊。”
“對對,多吃點兒好的!看這倆孩子瘦的……”
看着蘇棠和蘇誠瘦小的樣子,溫禮香心疼得直掉眼淚。
她忽然想到什麼,連忙解下圍裙。
“你倆先坐着,姥姥去割塊肉回來做飯,再晚點兒肉就賣沒了!”
看溫禮香風風火火的出去,連說話的功夫都不給,蘇棠隻有無奈地坐下。
從兩個孩子一進屋,李章儒的視線就落在他們身上,一直沒挪開過。
這會兒看蘇誠洗完臉,站在地上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李章儒趕緊站起身來。
“誠誠,來,坐姥爺這兒,這張椅子舒服些。”
蘇誠哪能跟一個腿腳不好的老人搶椅子坐,連忙上前扶住他。
“姥爺,我不累,您快坐吧。”
李章儒隻得坐下,又拉着誠誠坐在自己身邊。
“誠誠,你今年十四了吧?姥爺這還有你的照片呢。”
李章儒指着牆上的相片框,蘇棠和蘇誠都擡頭看了過去。
這相片框很大,裡面貼着數十張大小不一的照片,幾乎都是黑白照,蘇棠依稀能分辨出年輕時候的李章儒和溫禮香,還有幾張全家福的照片,應該是李章儒的其他兒女和各自的家人。
其他小照片多是單人照,蘇棠看到有幾個孩子的成長照片,其中一張最小的兩寸照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頭上挂着周歲照的橫幅,照片下面是手寫的字體,寫着一九七五。
李章儒指着那張照片,說:“那是你爸媽給你拍的,特意寄給我們留個念想的。”
想到大女兒和女婿,李章儒的神情黯淡下來。
這是李家唯一一張蘇誠的照片,第二年,李志玉夫妻雙雙去世,兩個孩子成為孤兒,蘇家人自然不會給他們拍照,更不會想着給李章儒他們寄照片了。
蘇誠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照片,好奇地走上前去細看。
“旁邊這張是我姐嗎?”蘇誠指着照片問道。
跟蘇誠一樣,自從父母離世,蘇棠也再也沒有拍過照,李家這張相片框裡的蘇棠一直停留在四五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