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派思弦去瓊華宮送了點賞賜，全當對苓嫔的安撫，回來時正巧和捧着盒子的阮姿爾撞上。

“快去給娘娘請安，你辦事得力娘娘要賞你呢。”思弦以手抵唇輕笑。

阮姿爾面上一紅：“姑姑别打趣我。”

她臉上的傷徹底好了，一點受傷的痕迹都看不出來，這些天在羅府好吃好喝養着，相貌身段比從前更出衆。

阮姿爾知道皇後和麗妃不同，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回來時挑了件最素淨的衣裳穿。

思弦：“我們在宮裡都聽說了，周家吃了好大一個啞巴虧，沒想到你年紀小本事卻不小。”

阮姿爾被她誇得不好意思：“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多虧姜大人相助。”

“姜大人？”思弦眉心微蹙：“哪個姜大人？”

阮姿爾：“姜成昭大人，他說和羅公子有同窗情誼，不忍見羅家掣肘。”

說完她将一直護在懷裡的盒子遞給她：“這是姜大人托我帶給你的。”

思弦回神，詫異：“給我？”

“對啊，也沒說是什麼，姑姑自己看吧，我換身衣裳去給娘娘請安。”阮姿爾一溜煙跑走。

思弦無奈笑笑，捧着盒子進了皇後寝殿。

太醫說皇後常有失眠，平日要少煩憂，若睡不着假寐也可。

但皇後身為後宮之主，每天的糟心事不比皇帝的折子少，若不是有宜妃幫襯恐怕身子早就累垮了。

從前麗妃對主政六宮之權虎視眈眈，皇後一刻也不敢松懈，現在麗妃無暇自顧，她便請皇帝賜宜妃協理六宮之權，自己好松快松快。

思弦進去時皇後正聽小公主背書，咿咿呀呀搖頭晃腦的相當可愛。

見她回來，皇後象征性地問了句：“事情辦妥了？”

思弦：“是，奴婢見瓊華宮宮人步履匆匆，苓嫔的臉色也不大好，恐怕是對麗妃心有怨氣。”

皇後點點頭并未放在心上：“你手裡拿的什麼？”

思弦看了眼小公主以及負責照顧公主起居的嬷嬷，破天荒逾矩：“小廚房做了公主最愛的肉脯，你先帶公主下去吧。”

待屋裡隻剩她二人，思弦将阮姿爾轉告她的話原封不動複述一遍。

又說：“奴婢和姜公子素昧平生，隻在從前娘娘未出閣時見過幾面，想來這東西是給娘娘的。”

她把包裹推至皇後眼前：“此時無人，娘娘要拆開看看嗎？”

皇後久久未動，眼中卻氤出一圈水霧，喃喃：“他居然回來了......”

姜成昭當初借曆練的名義離京入營，一走就是好多年，哪怕到了适婚年紀媒婆把姜家門檻都踏破了，姜成昭一次也沒回來。

姜父大約猜到他心中執念，對他又抽又打，罵他癡心妄想，聽說還壓着他選通房......但姜成昭轉身就在戰場受了一身重傷，揚言若逼他娶妻，甯可馬革裹屍。

消息傳進宮，皇後又氣又惱，她從前在姜家學堂念書，和姜成昭兩廂情悅，那時她問：“如果你家裡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怎麼辦？”

姜成昭那時還不是如今冷面煞神的性子，笨拙發誓：“那我就終身不娶。”

兒時戲言，他卻記了千千萬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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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羅懷琦被父親送進姜家學堂念書，第一次見到姜成昭是在姜府後院的湖心亭。

彼時正值盛夏，荷葉一層壓着一層，姜家姑娘帶她乘一隻小船蕩開碧波，往湖中央采蓮蓬去。

湖水是天空的澄藍色，能看見魚群從船邊遊過，羅懷琦年少時愛笑愛鬧，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抓，結果魚沒抓到，自己一頭栽進水裡。

羅懷琦會遊泳，但姜家姑娘吓得哇哇大哭，高聲喊救命。

姜成昭那時恰好在湖心亭納涼，明明隻比她虛長兩歲，卻不假思索地跳下水救人。

羅懷琦被他連拖帶拽救上岸，天可憐見，她會遊泳啊！

姜成昭拿出哥哥的架勢教訓她，羅懷琦作為家中長女，平時隻有她欺負羅懷玉的份，哪被人這麼呵斥過，臉登時漲得通紅。

姜家姑娘見她要哭，“哇”的一聲也哭出來，姜成昭慌亂地哄兩個妹妹，但他又笨嘴拙舌說不出好聽話。

羅懷琦一肚子壞水，想着能看他吃癟自己哭一哭不丢人。

她一邊假意抹眼淚一邊說：“我的魚沒有了！”

“别哭别哭，哥哥給你抓。”

姜成昭嘴巴笨但行動力強，他說能抓到就一定能。

姜家姑娘不哭了，一個勁咽口水：“我家師傅做的菜比醉仙樓還好吃。”

姜家夫人是個老饕，因此姜家掌勺的大廚是醉仙樓選出來廚藝最好的那個。

果然，那天羅懷琦吃到了全京城最好吃的烤魚。

不同于尋常人家，姜家私塾并無男女之分，教書先生同堂授課，後來羅父将羅懷玉也送去姜家，羅懷玉少年天才，雖然比姜成昭他們小五六歲，學識卻一點不差，先生破例讓他一同學習。

羅、姜兩家私下本就交好，又住得近，大人們樂意讓孩子一處玩，縱然私塾放假，姜家姑娘也會帶着新得的詩書或稀罕玩意來找羅懷琦，每逢這時姜成昭就在後頭跟着，美名其曰保護妹妹。

姑娘們或賞花或吟詩，姜成昭隻能跟羅懷玉這個小掉書袋子下棋，他本就不敵，又時常分心，常年敗績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