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丹陵城熱鬧的街巷中,言黎輕輕按着腰間懸着的刀,銳利的目光不斷在暗處掠過。
走了一會,刺客還沒找到,她卻又再次看到了昨日被食肆老闆毆打的那個小孩——那小孩依舊穿着破破爛爛的舊衣,包着幞頭,鼻青臉腫的走在街上。現在言黎看得真切,她也不過就隻有王府内祝日、馨精那般年紀。
這幅模樣自然也收到了周圍人或多或少投來的視線,可在看到她是從哪裡出來的後,人們又紛紛偃旗息鼓的轉開腦袋裝作沒看到。住在這附近的人沒有不知道食肆劉老闆惡名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可惹不起那個惡霸。
算了吧……言黎……你自己還一堆瑣事纏身呢……不要再多管閑事了……盡管腦中無數次這樣想着告h誡自己,但她終究還是慢慢站住了腳步,忍不住攥緊了刀柄。
那小小的姑娘隻是這樣沉默的走着,臉上的神情麻木,從來都沒有停下過腳步。
要幫幫她嗎……肯定要幫的……但……但絕對不是現在……言黎……現在衆目睽睽之下,出這個頭會讓你的身份更加暴露的吧……可她會不會因為延遲的這幾天就被男人給活活打死呢……對啊……這也是一條人命……肯定是能早救就早救……現在開口攔住她嗎……然後怎麼做呢……
“等等。”
就在言黎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身邊陡然傳來一道浸着怒氣的聲音。她往旁邊一看,不由得大驚,怎麼忘了今日是孔硯成這個家夥和自己一起來的!
言黎立刻去拉孔硯成的衣服,可一下沒拉住,她便大步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小孩的胳膊。
小姑娘立刻低低的悶哼了一聲,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孔硯成擰了一下眉毛,下意識松開手,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她胳膊上那一抹刺眼的紅色。
“這——”孔硯成的喉間溢出了一道吃驚的聲音,“你這是怎麼弄的?”
小姑娘搖了搖頭,不說話,作勢要繞開她繼續向前走。
見狀,孔硯成的倔勁又上來了。她閃身擋住了她的去路,微微彎下腰,輕聲道:“你告訴我,我能幫你。”
小姑娘依舊不說話,隻是努力挺直身體想要撞開孔硯成……可她一個骨瘦如柴的小豆芽菜如何能擠得過常年習武的孔硯成。到了後來,沒愈合的傷口盡數崩裂,她卻仍一言不發,眼淚汪汪的咬着牙繼續撞,大有不撞開她就死在這的感覺。
若是讓這兩個人在這一直一個撞一個頂的僵持着,周圍圍觀的人群隻會越來越多。無法,言黎隻好走上前去,側轉腕子用手背向外輕輕一格孔硯成的腰。後者沒來得及反應,隻覺身子一軟,下意識往右側一晃——小姑娘終于在這時得了空隙,立刻一低頭一彎腰從孔硯成的腋下跑走了。
擋在孔硯成身前目送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第二條小巷後,言黎收回目光,往旁邊一擺手,“散了散了!”
主角少了一個,圍觀的百姓們收回惋惜的目光,開始漸漸往旁邊散去。孔硯成轉頭去看言黎,壓低聲音,又驚又怒道,“怎麼讓她走了?!她那一身傷口,你不覺得不對勁嗎?!”
“不對勁也不應該是現在問,”言黎也跟着壓低聲音,語調急促,“如果是你,你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說誰打了你嗎?若說了,豈不是又會換來一頓更厲害的毒打?!”
孔硯成冷靜下來,深呼吸一口氣,“是了……是我莽撞了……我隻是……看到有這樣小的孩子……一時沒忍住,就……”
“我知道,”言黎打斷她的話,說,“她跑進第二條巷子了,我們跟進去看看。”
孔硯成沒忘了二人今天出來的主要任務,“那刺客的事怎麼辦?”
言黎頭也不回,道:“都刺客了,誰能真的在一個下午就捉住她們?”
孔硯成擡腳跟上她,強迫自己将腦海中那些不好的記憶咽回肚子。在路過喉嚨的時候,仍不免感覺到了一陣艱澀。
“她剛才就是從這拐進去的。”言黎在掌心中扣了三隻梅花镖,率先走了進去。
巷子裡很黑,看不清裡面具體有多深。不過好在她和孔硯成都能在暗中視物,故而也沒什麼阻礙,順利的走了進去。
大約走到巷道的一半,眼前開始出現岔路口,也不知那小姑娘跑去哪了……言黎站住腳步,眯着眼睛往裡面一瞧。
“在這裡面嗎?”孔硯成也走了上來,聲音壓得低低的。
“不在,”言黎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吧。”
黑暗中,矮小的人影抱緊自己的膝蓋,在牆角縮成了一個球。她悄悄吐出一口氣,聽着耳邊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逐漸向前、向前。
前胸後背的傷口仍在灼熱的發着痛,小姑娘抹了一把臉上不自覺淌下的淚水,剛想伸手探向牆角那塊磚時,身後卻陡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說說吧,你姓字名誰,家住何處,為什麼食肆的劉老闆總是打你?”
剛才明明已經帶着同伴向前走了的那個人此刻卻已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出現在了自己身後,她是怎麼發現自己的,又是什麼時候來的,她竟毫無察覺,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