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惡臭伴随着聲音一起湧入鼻子,眼前霎時一片昏黑,戚斐趕緊将腦袋收了回來,用手掌緊緊捂住了嘴,免得下一刻就會吐出來。
這時,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看不到的東西存在般,原本在肩膀上好好坐着的黑蛇和烏龜慢慢“站”了起來。
它們轉身向後,将金光又向上蹿了一寸,嘴裡也開始發出浸着慢慢威脅意味的低吼聲。
“這麼兇的嗎?後面什麼東西啊,”戚斐看了它倆一眼,也想跟着轉,嘴上不停,“原來是你們倆弄的這金光,說說幹嘛用的呗……”
但就在她的身體完全旋轉過來之後、在看清身後究竟是什麼場景之後,戚斐愣了楞,心髒瞬間“嗵”的一跳,到了嘴邊的話慢慢縮回了喉嚨,臉上的神情也消失了。
那是一片血海。
眼前的石階沿山而上,筆直的插入雲端。它鋒利到像是把天紮出了一個窟窿,從缺口處,汩汩的淌出鮮血來。
滴答、滴答。紅到發黑的血液一級一級向下流,最終,将戚斐的鞋都染成了紅色。
她想要向後退一步,可始終動彈不得。
恍然間,戚斐已然立在了十二月的凜冬裡,哪怕是動一下手指,被凍僵的身體都會傳來一陣劇痛。
“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缥缈的聲音也随着血一同從缺口湧出,仔細聽,那聲音裡,還有将人牢牢捏在手心的志得意滿和不可一世的自大,“小五,别忘記了你的本名。你不是戚斐,你要懂得聽話,懂得識趣,懂得什麼叫乖……瞧,這些人都是因為你而死,好好記住今天的感覺。若是再有下次,殺的可不就隻這麼點人了!”
說話的人得到了滿意的反應,哈哈大笑着離開了。
于是,站在一片血色中的,又隻剩下了她。
向上看,紅色的河流還在緩緩向下流動,仿佛永遠也不會幹涸。
看着看着,她就開始發抖,眼前也開始出現一陣一陣昏黑,腦内仿佛要被閃過的那些混亂撐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大叫一聲,蹲到地上用力捂緊了腦袋,隻留有一雙睜到發酸的眼睛死死瞪着四周。
“滾開!滾開啊!!!!”
這時,石階的盡頭忽然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人影。
“小戚斐,是我啊,”熟悉的女聲依舊溫柔,卻又帶着些細微的顫,“你擡起頭,不要怕,我在這……”
她哆嗦了兩下,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自己。
“你就是戚斐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乖,放下手,那樣會把頭弄痛的……”女人輕輕的說着,“我知道你是誰,不要聽那些人瞎講,他們都在騙你……他們想讓你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瘋——啊!”
尖利的聲音伴随着利刃狠狠刺進身體裡的聲音一同在耳邊炸響,好不容易寂靜下去的心髒又開始狂跳。
她驚慌失措的擡起頭,卻再次錯過了。
七年裡從未間斷過的夢魇,每一回夢到的都是同樣的内容。
她以為,她這一次會接住的。
她以為,她這一次可以救她的。
她以為,她這一次……
一個軀體裹着地上的河水,如破布娃娃般從石階上逐級滾落。
最後,是“砰”地一聲。
心髒停了。
人也不再滾了。
一個細長的東西從烏黑的發上滑落了下來,叮叮當當的砸到石闆上,比人砸在上面的聲音要輕。
她看着腳下了無生氣的臉,目光緩緩向旁偏移,又移到了躺在她臉側的銅簪。
“小戚斐……好冷……我好像要死了……”虛弱的女聲還在繼續,“往後的日子,你自己一個人,要好好的……不要變壞,要好好吃飯……頭痛的時候……要記得喝藥……”
金光閃爍,身上堅硬的寒冰在頃刻間融化。戚斐呆呆的向後退了一步,從此跌入萬丈深淵。
“砰!”
戚斐從夢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擰着眉頭趴在自己身旁的王衍。
“怎麼了?”她歪歪腦袋,低聲說,“我剛回來,就看到你在這滿頭大汗的做夢。我怕吓到你,就沒有把你拍醒。”
戚斐将眸中的顫抖和脆弱盡數藏起,隻若無其事的問:“現在幾時了。”
“不知道,”王衍打了個哈欠,“但我摸進來的時候應該是剛天亮。”
耳邊低低的絮語聲還在繼續,仿佛可以從那個已經醒來的夢中鑽入現實。
戚斐閉了閉眼睛,翻了個身,沖王衍道:“我沒事,你先去睡吧。”
王衍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又小聲咕哝:“怎麼外面一直有人在說話啊?”
不是夢裡的?戚斐瞬間警惕起來。
“聖子可醒着?”才剛提起了一點精神,天長老的聲音就緊跟着從門外傳來,“王言?”
王衍還沒來得及走到自己的床榻,又隻好起身去給她開門,“怎麼了?”
門外,天長老微微一笑,越過王衍的肩膀望向屋内閉着眼睛沉睡的戚斐,“有新人來了,按規矩,是要大師和聖子一同為他舉行儀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