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觸及到屋内被五花大綁捆在桌腳的人後,孔硯成猛地站住腳步,接着難以置信的跨出半個身子,又重新看了看門口的标牌,低頭喃喃道:“沒走錯啊……”
聽到屋裡的響動,言黎在床上打了個滾,從床縫中露出張盈盈的笑臉,“怎麼樣?那邊有合适的客棧嗎?”
“有,我看好了一家,可以從二樓客房的窗戶看到那座山……”孔硯成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又神經緊張的迅速關上門,壓低聲音問道,“這人是你們帶回來的?”
言黎翻身過來,托着腮點點頭,“嗯,他有點用。”
孔硯成蹲下身看了看已暈過去的紅袍人,嘴上詢問:“有什麼用?”
“我隻是想借他的紅袍還有令牌進霂穹教看看,”言黎滿臉無辜的說完,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又說,“等明天吧,再出去找一個,把你的那一份也拿到手。”
“你……咳!”孔硯成被她的這個想法驚得嗆了一聲,連忙道,“可之前你不是還說不要貿然驚動那邊嗎?萬一被發現了……戚斐也會有危險。”
“當作普通教衆進去而已,咱們又不暴露身份,不會有事的。我知道分寸,”言黎聳聳肩,臉上滑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擔憂,“我隻是想看看戚斐過得好不好,會不會有人欺負她。”
孔硯成:“……好吧。”
言黎彎下眉眼,嘴上吹捧不停:“就知道你最好了!”
孔硯成循規蹈矩的長了十六載,自認從未做過虧心事,更從未做過如此離經叛道之事。所以當第二日眼睜睜看着言黎擡手将紅袍人打暈扔到自己客房後,她立在一旁,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言黎幹脆的将紅袍人身上的袍子脫了下來,頭也沒回的将它向後遞了出去——但等了很久都沒人接。她疑惑的轉過頭,看到了孔硯成滿臉糾結的神情。
後者一會擰擰眉,一會又揚揚眉毛,最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向下重重一沉肩膀,擡起眼,接過了那件紅袍。
言黎将她臉上的一切變化都盡收眼底,笑嘻嘻的問:“終于想通啦?”
“聖人、君子仍有心中所求,”孔硯成面色不變的将紅袍揣進懷裡,垂下眼睛,“更何況我還沒到聖人君子的那個級别,也有自己的私心。”
言黎站起來,将桌上已經準備好了的藥灌入常桂和那名紅袍人嘴裡——為了不讓他們去霂穹教通風報信,這藥是她昨日自己臨時配的,足夠讓人神志不清幾個時辰。
溫知行皺着眉頭坐在凳子上,言語切切:“那……你們注意安全。”
“一會先把你送到茶肆中去,”說着,言黎打開自己的褡裢,開始在臉上塗塗抹抹,“萬一他倆要是提前醒了,留你一個人在客棧我不放心……孔硯成,你過來,我也給你抹點。”
孔硯成“哦”了一聲,坐到她旁邊,任由言黎在自己臉上塗畫。
從茶肆出來,二人拐到旁邊的暗巷中将紅袍換上,面具戴好。孔硯成難得幹壞事,還作了一番心理建設才能走出巷口,反觀言黎——她正大搖大擺的往前邁步,俨然已經成了霂穹教的一員。
兜帽和面具擋住了大部分視線,但并不妨礙周遭百姓們刻意壓低的議論和感歎聲傳入耳朵。言黎一路走一路聽,背挺得更直了。
二人一路穿過整個溵雲,先走進樹林又簌簌走出,這才終于到了霂穹教所居的山下。
洞口處站着兩個把守的紅袍人,言黎将手收進袖子裡,姿勢如常的拿出刻着常桂名字的令牌遞給他們,孔硯成也立馬照貓畫虎,學着她的樣子将牌子遞出。二人看了令牌,沒起疑,讓她們進去了。
剛一進門,言黎的鼻中就猛然蹿進一陣又臭又香的味道。幾乎在它沖入鼻子裡的一瞬間,太陽穴就已經開始出現了些微的眩暈。她下意識屏氣,同時回身輕輕拍了拍孔硯成的胳膊,用眼睛示意了一下。
轉過臉來的時候,言黎心中的擔憂幾乎已經快凝結成實體。她身上有内力,又吸進去的不多,故而這詭異的味道無法影響自己。但若是像戚斐那樣毫無武功又整日整日待在這處的,也許頭腦就會出現異常。
要快點找到她,不管是留下記号還是怎樣,都要快點告訴她這裡面的情況。就算做不到打回去,也要做到不被人影響。這麼想着,言黎捏緊手心,仰頭朝上面望去。
袅袅白煙從頭頂蜿蜒而下,立在自己面前的是無數層疊的洞穴,無數紅袍人在其中宛如行屍走肉般穿梭着。收回視線,沙啞衰老的聲音不斷嘀咕着叽裡咕噜聽不懂的話。這聲音毫不間斷的響在耳畔,言黎懷疑,這也是一種影響神智的手段。若是毫無防備的待在這裡,時間長了,還不變成個滿嘴流涎的傻子???
她狠狠的擰了一下眉頭,剛想找一個路過的紅袍人問問聖子此時在哪,垂在身旁的胳膊卻被猛然抓住。
孔硯成輕輕搖了一下腦袋,壓低聲音道:“你忘了他說的?聖子在哪,應該也隻有那個什麼大師身邊的人知道。這些尋常的教衆應該是不清楚的。”
“好,”言黎轉過頭,輕聲說,“既然是他身邊的人,應該排場都會很大吧,我不信他們一天都不吃飯。我們在這等等看,尋機跟上去。”
孔硯成見她眼中的神志清明了些,這才收回了握着言黎的胳膊,應聲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