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是你回來了麼?”
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屋内傳來時,五人正好走進院中。那說話之人的氣息極其微弱,她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了背上的老妪,所以一時并沒發覺還有其他人在這裡……結果就是被突然響起的聲音結結實實吓了個哆嗦。
“是我!”老妪先扯着嗓子揚聲喊了一句,又低下頭去,伏在言黎頸邊低聲道,“姑娘,放我下來吧。”
“你可以走嗎?”她有點不放心,想找到一把小凳再将老妪放下,這樣膝蓋的傷口就不會因為站立而疼痛了。
但帶着人在狹窄的院子中轉了一圈,言黎都沒發現任何可以落腳的東西,無法,隻好小心翼翼地将她從背上帶了下來。
言黎明明已經用了最輕最緩的力氣彎下腰,但當雙腳觸及到地面時,老妪的臉上還是明顯劃過了一絲用力忍耐的痛楚,她朝着幾人笑了笑,“多謝你們了,回去吧。”
“阿娘?你在嗎?怎麼不進來呢?”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老妪沖她們歉疚的點點頭,轉頭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推開了門,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屋内的黑暗中。
言黎回頭看了看三人,聲音呐呐:“我們……要走嗎?”
戚斐沒說話,隻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這間破敗的茅草房。
嘎吱,漏了個大洞的院門被從内推開。
女人像拉風箱似的咳嗽了兩聲,踉跄着走出院子,隻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擡起不斷傳來劇痛的腿向前邁步,就先看到了像小鳥似的一字排開蹲在自己家牆根下的四人。
而同樣聽到響動的她們,也在這時擡起了頭。
老妪看着那個一路悶不吭聲将自己從城東背回家的小姑娘,她像是餓了,正在狼吞虎咽的用力啃着一個幹巴巴的胡餅,将臉都憋成了紅色。
“你們不回家去,還在這裡幹什麼?”不知何時,老妪的聲音已經軟下去了好幾個度,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戚斐見她的态度終于有所松動,當即便道:“我們想進去讨杯水喝,娘子看……”
老妪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向後側了側身,給幾人讓開了一條可以進入院内的路。
等到四人都走進院子後,老妪又嘎吱一聲關上院門,“院子裡也沒有坐的地方,進屋吧。”
如外面所展示出來的一樣,即使現在的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但屋内還是僅點了一盞微弱的油燈,并不能照亮整間屋子,顯得哪裡都黑黢黢的,幾乎算是家徒四壁。
“阿娘,是有客人來了嗎?”
一道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老妪應了一聲,走上前坐到了床邊,聲音低低的解釋道:“剛才就是這幾個孩子帶我回來的,小天,你不要怕,她們都是好人。”
被稱作“小天”的姑娘輕輕嗯了聲,“我知道的,阿娘,我不怕。”
其他人也許夜不視物,但言黎卻無比清晰的看到了隐在黑暗中的景象——那是一個瞧着要略比她們大一些的姑娘,她正對着她們進來的方向靠在牆上,腦後墊着竹編枕頭,身上蓋着層層補丁的被子,左腿毫無力氣的耷拉在床邊,看不出一點還可以正常活動的細微動作,像是殘了。
但與這片黑暗不符的是她的眸子。這個姑娘的眼睛極其亮,還閃爍着一種奇怪的光芒,給人的感覺像是在始終被一件事或一個人向上吊着,這才以至于不會徹底躺到這張床上。
小天笑了笑,大方的招呼她們,并沒避諱自己的身體狀況,“我的腿不好,沒辦法招呼你們,快過來坐呀。”
老妪也說:“你們先坐,我去打水。”
言黎想着她身上還有傷,想要站起來幫她,但老妪擺擺手,兀自出去了,于是言黎又隻好重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小天趴伏下身子去,摸索着将那盞油燈拿到手裡打量四人片刻,又認真道:“謝謝你們送我阿娘回來,我們家窮,沒什麼可以報答你們的,但以後我抄佛經時會帶上你們的份的。”
“是嗎,那多謝了,”戚斐說,“你叫什麼?就叫小天嗎?”
小天搖了搖頭,“我叫甯天,安甯的甯,天空的天。不過你們也可以和我阿娘一樣叫我小天。”
“甯天……”戚斐将這名字在嘴裡無聲的滾了幾遍,又問,“你的腿哪裡不好?怎麼弄的?”
言黎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在黑暗中悄悄按了按她的腿。
“我的腿嗎?那就說來話長了,”甯天快速的将話題揭過,“我阿娘傷了膝蓋,對不對?”
戚斐本想接着追問關于腿的事情,但經過言黎打岔後一時竟有點忘了自己原本要幹嘛,最後隻得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