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倆人這副隔牆相望的模樣已經快成了一景,言黎一跺腳,咬牙切齒的伸手進懷裡摸了兩下,噔噔瞪幾步走到青年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就往集市走。
“去做什麼。”青年低低的問,嗓音沙啞。
言黎不吭聲,隻悶頭走。
她感覺他從客棧走到集市這短短一路都走得磕磕絆絆十分艱難,低頭一看,嚯,連鞋都磨破了,左腳的腳趾還露在外面一個。
言黎拉着青年走進一處成衣鋪,也不問他喜歡不喜歡,隻随手一指哪件便就将青年推進去換,還不忘揀了雙鞋交給老闆一起付了錢,又托他把鞋襪也送進去讓裡面那人一起換上。
肉疼的摸着懷裡剩下的錢,她背對着店内站在門口,神色十分凜冽,成功吓退了兩撥想進來看衣服的姑娘。店主送完鞋襪出來,望見這邊神色心中發苦,卻不敢說一句少俠您往外讓讓的話。
忽地,手臂被從旁戳了幾下,言黎一偏頭,看到了全新的青年……沒想到她剛随手指的那件還是白色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低眉順眼的說:“謝謝。”
言黎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你有什麼陰謀陽謀,趁着我現在心情還不算糟趕緊說。不然,後果就跟竹林裡那四個人一樣。”
青年小聲道:“真的什麼都沒有……”
言黎冷哼一聲,自顧自離開了。
白衫青年照例跟上,這次終于不是一聲不吭了:“我叫溫知行,溫和的溫,知道的知,品行的行。”
她腳步沒停,腦子裡卻在思考自己也沒有什麼姓溫的仇人……不對,再說言黎本來也沒仇人啊!
“你來這裡幹嘛?”她立刻逼問。
溫知行諾諾道:“我想跟着你一起……但我沒抓住你的缰繩,你又跑得太快,我怎麼叫你也不應,所以隻能跑着過來了。”
言黎呆了一瞬,沒想到竟然得到個這樣的答案——所以他是真的以為自己沒抓到缰繩所以她才揚長而去的?如果他真是這麼想的,那一個如此蠢笨之人也談不上什麼陽謀陰謀了,不把自己跑死在路上就不錯。
她心裡莫名生出些愧疚,又趕緊揮散,隻是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溫知行誠懇道:“不知。但我知道你是個好心的女俠,是救了我的恩人。”
他的眼神和語氣實在太過誠懇認真,言黎居然被他誇得還有點飄飄然,似乎又回到了昨天舉着糖人從小孩子們中脫穎而出的時候了。
察覺到自己在笑時,她立馬壓下了唇角,重新變成之前的冷冷模樣。
正巧路過一家茶肆,言黎有心挂念着之前的小狐仙故事,便想着能不能撞撞運氣僥幸聽到後續。她剛想跳上台階,又突然想起身邊還跟着個人。
言黎剛想讓溫知行趕緊走,結果一低頭卻又看到他一雙大眼睛裡的懵懂,這下,趕他走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了。
兩人在茶肆落座,她掏錢,買了壺茶。
茶水很快被小二端了上來,言黎給自己倒了一杯,本不想管對面坐着的人,但最終還是沒忍心,擡手給溫知行也倒了一杯。
他很高興的接過,“謝謝女俠。”
言黎見他抱着茶杯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完了的樣子,知他渴極,便暗暗将茶壺往對面推了推。
于是溫知行不太好意思的又倒了一杯,重複一遍:“謝謝女俠。”
一直重複了得有五六次,他終于喝夠了,便閉上嘴巴,仰着腦袋不知道在頂上找什麼去了。
言黎心裡呵呵冷笑,瞧他這專注模樣,莫非是在找房梁上有沒有鳥窩?
“女俠,你說這房梁上,會不會有鳥造窩?”不料下一瞬,這話竟然真的從溫知行嘴裡說了出來。
言黎默默在心裡将他是真蠢笨的猜測又信了幾分。
“你想跟着我一起?”她問。
溫知行用力點頭。
言黎見他這副模樣,一是有意試探,二是存心逗他,三是想就勢把他吓走,斟酌了兩番,便道:“行走江湖,難免會動刀動槍,偶爾還會殺——”
話音未落,溫知行立刻接話:“沒事,女俠,雖然我不會什麼武幫不了你的忙,但以後你殺人,我給你遞刀。”
言黎猝不及防被噎得一愣,裝作沒聽到後重整旗鼓又說:“在遇到仇家時,也許還會放——”
溫知行又迅速說:“女俠,沒事,你想燒誰,我去給你砍柴。”
她沒想到這人居然會是是這個反應,呆了幾瞬,暗地裡咬了咬牙,故意将自己說的十惡不赦兇狠異常:“我可是極為心狠手辣的,看誰一個不順眼,沒準就滅……”言黎故意拉長音,情态眼神也變得陰森森的,幽幽補上了最後一個字:“門。”
這下,溫知行沉默了。言黎心中十分得意,正想起身走人,卻見他放下了手中茶杯,道:“女俠,若是你想滅門,那我便為你埋屍。殺了那麼多人,胳膊手腕定然酸痛,我可以幫你挖坑,你在一旁站着就好……就和,就和昨天一樣。”
“咚”的一聲,言黎剛擡起來的屁股又被吓得坐回到了凳子上。
這還沒完,溫知行又繼續信誓旦旦的補充:“反正,你做什麼,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