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卿還是那個模樣，可是他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見到了親人，暖和和的。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曲卿不轉眼。

玉遙眼神暗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上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第五滄澤被他的眼神一掃，頓時什麼感覺都消弭了，隻餘冰冷透骨，寒毛立起。

他又怎麼惹到這位瘟神了！

玉遙心中不悅，捉摸不透的眼神落在了曲卿身上。

曲卿無奈，心裡直呼冤枉，第五族人是她創造的不錯，可這并非是不信任玉遙。

當年她散盡魂魄之時，将六界分隔，但為避免魔神蘇醒在修仙界興風作浪，卻無人知曉，于是特意用魔神的力量與她的力量糅合，創造了一脈族人，與修仙界四塊大陸相應，取名第五。

每一位繼承族長之位的第五族人會獲得傳承，能感應到魔神的氣息。

同時第五族人掌握着通神之能，當他們啟動通神陣時，被困于神界的神官若是有心憐憫世人，便能知曉人間禍事，繼而脫離天規的桎梏，獲得自由。

這本是她的寬恕，可偏偏啊，神界竟無一神官有此心，他們陷入自憐自艾之中，三萬年都不曾發覺。

反倒叫遠在萬惡之源地牢的離朱神官鑽了空子，将第五族人覆滅了去，隻留下一個什麼都還沒傳承的第五滄澤。

第五族人不是玉遙的替身，他們是她留給玉遙的助力，萬界無時無刻不在發生事端，僅憑他一人，難免有心無力，且玉遙此人孤僻，她真怕有一天仙神們不甘于囚禁，一同将利刃對向玉遙，而玉遙孤立無援。

她給予玉遙的力量，是一把利刃，這把利刃，玉遙握着，可以弑殺衆神，但同樣的，若被搶了去，衆神也能殺他，不死不滅之身破滅，不複存在。

原本第五族人和玉遙可以相互感應到對方存在，可她身為天靈時并不懂情，所以未預料到，玉遙對她的離開會如此觸動，直接封心絕情，也不踏足修仙界，心中更是拒絕稱神，因而兩者的聯系便斷開了。

種種偏差，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曲卿想着，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擡起，輕輕握住了一下玉遙的手，将心中所思所想盡數傳遞給他。

玉遙靜靜地聽着她的思緒，也感受到她若有若無的歉意，他神情舒緩了稍許，卻隻是因為她的信任，而非歉意。

一旁還在疑惑仙谕的楚莫，眼尖地瞧見他們之間的小動作，頓時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眼中精光閃爍，不知在謀算着什麼。

雖然前路困難，可同伴皆在身旁，他們心有定所，便無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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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撞開層層霞雲，駛進了星光璀璨的夜晚。

他們離邊境還有一段距離，但已經近了。

晚膳時刻一過，楚莫便拉着玉遙沒了蹤影。

曲卿心中事情堆積，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飛舟的甲闆上，吹着涼風，心情倒是好上了許多，靈台也清明了。

“曲卿。”

身後忽而傳來一聲輕喚，她回過頭去，瞧見了一身清冷的雪初晴。

她柔和了神色，“那日，多謝你了。”

雪初晴搖搖頭，“朋友有難，我怎可冷眼看之。”

曲卿心中一暖，真心實意地笑了一下，繼而問道，“你身體可還好？”體内靈罩破碎，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小事。

她伸出手，雪初晴意會，卻是動作頓了一下才擡手。

曲卿捏着他的手腕，仔細探查一番，微微蹙眉，道，“明日開始，我幫你梳理一番。”

因為靈罩破碎，雪初晴此刻體内靈氣纏繞亂如麻，雖然他自己已經盡力去調控，但仍然無濟于事。

雪初晴沒有拒絕，如果曲卿不動手，他便隻能回到雪宗去，尋找清絕子的幫助。

思及此，他烏眸顫了顫，遲疑開口，“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曲卿愣了愣，“但說無妨。”

“你是否與家師相識？”雪初晴問道，先前許多細枝末節，他總能從她身上看到師父的身影，本以為隻因他們是同道中人，可自她靈玉真君的身份暴露出來，又看到蒼靈劍上系着的那塊血色瑪瑙，他便一點點開始懷疑。

曲卿沒有否認，“我與清絕子，的确多有淵源。”

雪初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常從師父口中聽聞一位好友的事迹，我想，那便是你了。”

他隻覺得，世人眼中的靈玉真君，與師父口中的，相差甚遠。

世人皆道，靈玉真君品性冷淡無情，隻一心沉迷修道，偏天資卓絕，無師無朋卻也能達巅峰，是一位不沾塵埃，與世無容的人物。

可師父口中的靈玉真君，琉璃心思，知惡而揚善，雖幼年多遭苦難，少年多遇背叛，可她仍舊心性堅毅，初心不移，在最落魄之時，仍舊甘願背負天罰，救黎民百姓于瘟疫之中。

若說叫他自己來看，他更加認同師父的看法。他不知她的過去，可一路走來，他不認為她會是冷情無心之人。

雪初晴：“可否同我講講你們的過往？師父雖講了許多，卻從不提及自己。”

曲卿先是疑惑一陣，後幡然醒悟，清絕子如今的名聲可都是什麼大家之風，沉穩威嚴，與年少時的他截然不同，他不願提及也是情有可原。

她眉梢揚起，如數家珍般将過往緩緩鋪開。

年少時的清絕子，雖心懷悲憫，樂衷于傾聽他人訴哀，喜愛于懲惡揚善，但他性格張揚肆意，歡快跳脫，無拘無束，行事之間不免有些讓人啼笑皆非，更有甚者恨的牙癢癢，卻也拿他無可奈何。

有戲谑者自以為能瞞過他的火眼金睛，故作哀愁，請他作法，想将他戲弄于掌間，可他一早看透，順勢而為，反倒将戲谑者臉面揭開。

他将戲谑者生平事迹以似誇實貶的筆法，寫了一本傳記，他寫得華麗斐然，深得戲谑者心，不由得将它廣撒于衆，幻想得到衆人的膜拜。

待所有人都看過一遍後，自然有人發現了其中的奧秘，說與衆人聽，衆人恍然大悟，便像看跳梁小醜一般，看着那戲谑者興緻沖沖地向旁人炫耀。

等那戲谑者反應過來時，裡子面子早就丢光了。

戲谑者倒是想将清絕子除之而後快，可奈何修為也比不上人家，一架過後反倒是自己徹底沒了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