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夙修說不動,衆仙官卻還沒想着要下殺手。
他們痛恨天規,卻不敢藐視天規,仙人之間不可妄造殺孽,否則将會遭受天譴。
不論是被貶為凡人,曾經的努力盡數作廢,還是被流放到萬惡之源,盡受惡欲折磨,這些都是他們不想承擔的後果。
“猶豫什麼?”
“天規又如何,我本是逍遙天地間的仙人,可不是這仙界的囚徒。”
“天規?我偏要逆天而行,”
一位仙官滿身殺意掠出,直沖夙修。
他成仙已久,曾經有過大千世界無處不可達,無拘無束的生活,所以才更難以忍受如今被束縛在仙界的日子。
面對磅礴而來的仙力,夙修沒有絲毫退縮的意味,即使他的仙力早就因為方才的苦戰而耗盡。
“砰!”
夙修僅存的仙力被擊潰,他重重摔在遠處的雲層上,口中咳出一大口鮮血,視線開始搖晃。
有仙官仍舊試圖勸說,“夙修,白瑾玉并非良主,他乃惡鬼,怎能任由他掌管天下。”
“他是不是良主,我看得比你們清楚!”
夙修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隻追随強者,如若有一天,你能夠殺了他,我亦願奉你為主。”
他輕蔑的目光掃過衆仙官,讓衆仙官無端生出了惱怒。
“那你就去死吧。”
夙修蜷縮了一下手指,閉上了眼。
“蠢貨,本尊倒不知你還有慷慨赴義的心。”
冰涼帶着嘲諷的聲音傳來,夙修猛然睜大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抹披着白袍的清瘦身影,他曾無數次追随在其身後。
他自從成仙以來,便一直追随着尊上,至今已有兩萬年,他們一起踏過萬千世界,殺過許多人,更救過許多人,可他同樣也能察覺,尊上無情無心,根本不在意他。
所以,他從不曾想過尊上會來救他。
“尊上......”夙修不禁紅了眼眶,眼淚汪汪地喊了一聲。
玉遙冷着臉,“腦子沒用就扔了,連跑都不會。”
夙修呼吸一窒,心中的感動瞬間散去,覺得身上的傷口好像被灑了鹽,更痛了。
玉遙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衆仙官。
“你們當真要離開仙界?”
方才對夙修出手的仙官冷笑,“明知故問。”
玉遙無所謂地笑了笑,“好啊。”
仙官們皆是一驚,随即狐疑地看着玉遙,有點不敢相信。
很快,他們就知道不信是對的。
因為玉遙接着說,“你們離開一個,本尊殺一個,如何?”
氣氛蓦然變得死寂。
“白瑾玉,你又何苦将我們困在仙界。”一位身着青衣的仙官歎了口氣。
玉遙:“仙界偌大,仙靈仙山繁盛,諸位仙官在此随心所欲,恰然自樂,又為什麼要離開。”
青衣仙官張了張嘴,有些不知該作何回答。
玉遙眉宇間染上了冰涼,“就算我不殺你們,你們真的敢踏出這扇天門嗎?”
衆仙官心中一淩,臉色變得難看。
仙官不得離開仙界,是天規。
青衣仙官喃喃自語,帶着無限悲涼,“天靈已死,天規已不可變。”
仙官們有着與天同壽的生命,卻永遠被困于仙界,這片虛無缥缈,萬年不變,仿佛靜止的仙界。
凡人短短壽命,面對朝夕相處的人,面對一成不變的環境,尚且會厭惡,更何談仙官們。
漫無邊際的寂寥歲月裡,仙官們最終卻隻能選擇自我覆滅。
“天靈死了沒錯,可她的力量不還留着嗎?”
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喚起衆仙官心中的希望。
他們齊刷刷地扭頭,目光森冷地看着玉遙。
玉遙促笑了一聲,嘲諷道,“原來目的在這。”
“想要,那就來拿吧。”
他傲然地看着面目扭曲的仙官們,“本尊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能耐!”
這是一場惡戰。
天門的戰火蔓延了半個仙界,那些仙靈和事不關己的仙官們不得不避其鋒芒,躲到仙界邊緣去。
玄潋站在彩雲之上,遠遠眺望而去。
他成仙不過兩萬五千多年,并不知曉天規的來曆,也不知白瑾玉的身份,更不知天靈是誰,那些年老的仙官一個個緘默不語,仿佛是禁忌。
可他很清楚,這個天規禁锢的是衆仙的靈魂,他同樣也被禁锢了。
他早已厭倦了仙界寡淡無味的生活,所以才常常羨慕夙修能随着白瑾玉的腳步縱橫萬千世界。
但玄潋并不認為這些仙官能打破天規,也不認為他們能從白瑾玉身上奪走那位天靈的力量,神也被禁锢着,難道神就不曾妄圖打破天規嗎。
若想打破現在的局面,隻能從白瑾玉下手。
玄潋耐心地等着,等一個勝負。
其餘仙官也是如此,盡管他們費心雕琢的仙殿或者仙山都被毀得一幹二淨,他們卻沒有多在意,仙界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仙殿被毀了又如何,反正漫漫歲月無聊得很。
仙界也有白晝黑夜,盡管和人間不大相同,仙界的白晝是彩雲漫天五光十色,黑夜是滿天星辰觸手可及。
身邊的彩雲飄來又飄散,星辰如河水般流淌而過,不知多久,仙界才又重新恢複了甯靜。
玄潋周身瑩瑩白光一閃,乘雲而去,片刻間已經穿過千萬裡。
待他趕到時隻看到,承載天門的彩雲之上,血流成河,仙官們猶如死屍一般倒在地上,隻存一絲生機。
而天門中央,一抹身影挺立,身上的白衣已經被血液滲透,寬大的袖子沉沉垂落。
玉遙麻木的眼神微微變化,看向玄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