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青雲宗的院門很快就被打開了，楚莫伸着懶腰從裡面出來。

“天歡，你尋我何事？”

楚莫扭了扭脖子，一直打坐，感覺渾身骨頭都懈怠了。

徐天歡心虛地對了對手指頭，害怕自己打擾了對方的苦修，“楚兄，你為何這幾個月如此刻苦。”

楚莫一聽，高深莫測地拍了拍他腦袋，“你不懂，你楚兄我要拯救天下。”

徐天歡根本沒将這話當回事，聽到這理由反而沒了心虛，隻道，“楚兄，妖族又來人了，要不要去瞧瞧。”

楚莫來了興緻，當初曲卿陰差陽錯撞破了螭煊與狼妖的秘密，真君們遲遲未下定論，如今妖族前來，定是為了這件事。

他腳步一轉，跑回了院子裡，挨個将裡面的人拉了出來，偷懶不能他一個人偷，是同伴就得一起。

曲含辛呼吸着新鮮空氣，“啊，可憋死我了。”

自從被曲秋儀搶走水鏡燈後，她心裡就一直有一股氣，恰巧不知為何大家都努力修煉，她也就随着大衆一起，但閉關久了，終究還是有點悶。

曲卿毫無感覺，區區三個月而已，不過妖族一事，倒真叫人好奇。

他們随着徐天歡走到了昌光殿，這裡已經站了許多弟子，皆是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瞧着。

眼見許久沒露面的楚莫來了，弟子們都熱情地給他讓出了一塊觀景的好地方。

楚莫享受着弟子們的衆星捧月，搖着折扇沖慕容楓挑了挑眉。

慕容楓隻冷冷扯了一下嘴角，一個白眼就丢過去。

曲卿凝眸往殿堂裡看。

除去五大宗派的五位真君，還多了許多面孔，似乎都是各方勢力派來的話事人，因為她看到了蘇慕涼。

蘇慕涼一身月牙錦緞的袍子，玉冠束發，劍眉星目，神态沉穩自若，他如今已是蘇家家主，潛龍城的主人，商量人族與妖族的大事，他自然也能參與其中。

慕容楓見着故人，心情好上了幾分。

似是瞧見了他們，蘇慕涼朝這邊柔和了一下神色，幾人也颔首示意。

殿堂的中央，是那十二位使者，他們前方，還站着一個偉岸的身影，雖背對着讓他們無法看清面容，但看着對方和螭煊如出一轍的青綠色長發和蜿蜒龍角，便知道他定是青龍妖族人。

驚雲身為青雲宗的話事人，坐在最中間，他握着茶杯的手無意識地彈了彈，看着殿堂中央站着的人，心中有些複雜，“想不到，竟是青龍妖王您親自來了。”

他随口吩咐，“雁山，為青龍妖王添座。”

殿外的季雁山聽令，就要上前，青龍妖王卻是擡手拒絕了。

“此行前來，是為豎子的荒唐行徑聊表歉意，便不坐了。”

驚雲眸色微微波瀾，據他所知，青龍妖王三千年化形，之後又花了兩千年修煉，如今修為堪比飛升修士，這樣一個大人物，縱使他如今代表着青雲宗，也是要對青龍妖王禮讓三分的，可青龍妖王反倒将自己的姿态擺低，實在是讓人不得其解。

驚雲心中衡量着，面上卻是淡定如初，“螭煊公子所作作為，妖王您可都知道？”

青龍妖王神情沉靜，“傳信上所說，我已知曉。”

驚雲瞥向螭煊，“那便讓螭煊公子再為您仔細說說吧。”這三個月，青雲宗大力追尋了妖族的蹤迹，除去天魔狼妖一族，倒沒了旁的。

但天魔狼妖善隐匿追蹤，在東陸多處關鍵地出現，其意味明顯，分明是在探尋東陸的勢力與薄弱。

這樣一來，他們很難不懷疑妖族心有異。

螭煊垂頭咬牙，緊閉着嘴巴沒有說話。

一旁的芳華見狀，冷聲道，“刺探，殺人，奪掠，樁樁件件，你妖族當真是求和之心？”

螭煊低垂的目光變了變，他讓天魔狼妖去刺探，隻是為了活下來和隐瞞行蹤，殺死不小心撞上的修士乃在所難免，可這奪掠，定是天魔狼妖自己所為，連他也未曾告知。

他感受到身側父王越來越冰冷的氣息，心中掙紮良久，才不甘地跪下，沉聲道，“此事乃我一人所為，與妖族無關，你們惱怒，盡管沖我來便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必找借口牽連妖族。”

“啪嚓嚓！——”

“放肆！”

“啪！”

“砰！——”

空氣霎時一片死寂。

殿外的衆弟子都是驚得張大了嘴巴，連帶着也心慌慌。

曲卿的目光從碎裂梁柱旁螭煊痛苦的臉上劃過，看向被茶杯碎片和茶水弄髒的地面，又轉到尚未來得及收起手的青龍妖王身上，最後望向了高堂之上站起身怒氣沖沖的驚雲和芳華。

身旁的楚莫忍不住低聲道，“這青龍妖王出手也夠狠，好歹是自己的兒子，一點沒留手。”

他瞟了一眼躺在廢墟裡有氣進沒氣出的螭煊，摸了摸自己小臂上因為方才殺意激起的疙瘩，搖了搖頭。

慕容楓卻道，“倒是不曾見過驚雲長老如此生氣的樣子。”驚雲雖是個強悍的體修，可一張玉白的臉和勁瘦的身姿，讓他看起來像是翩翩公子，平日裡也常常端着青雲宗那派溫雅之風，向來喜怒不形于色。

季雁山聞言，說道，“長瑟，慧遠，長生，驚雲這四位長老皆是師從掌門人，雖說脾性各有不同，但耳濡目染之下，總有幾分掌門人的影子。”

楚莫聽着察覺不對，“這麼說來，我師尊是長生真君的弟子，而顧師兄又是掌門人的關門弟子，我豈不是應該喊他師叔爺？”

慕容楓沉思，“我該喊師叔？”

顧若憐墨眸一閃，“你們若是想叫，也無妨，我受得起。”

楚莫頓時搖頭，“這輩分，我還要喊一聲慕容楓師叔呢，還是就這樣算了吧，師兄弟相稱比較顯年輕。”

顧若憐不可置否。

曲卿對他們複雜的輩分也是無言，南陸不似東陸宗派林立，反而是散修占據天下，輩分這種東西自然也就難以過三代。

殿内，死寂彌漫了片刻，才随着兩位真君的坐下消散。

驚雲坐下拂了拂衣袖，神色恢複淡然，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又添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螭煊，“我倒是不知，人族何故惹得螭煊公子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