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村落裡,金光與鬼氣翻湧,若是有人路過,定會大吃一驚。
紅鸢的鬼氣鋪面而來,曲含辛下意識擡劍格擋,然而并沒有力量攻擊在她身上,她疑惑擡眼。
墨色的靈氣與鬼氣纏繞,天地似乎隻剩下了濃稠的黑色,遠處屋頂上有一身着青雲宗道袍的男子手握毛筆,在虛空中描繪,仿佛以天地為紙,畫出了一幅幅形神交融,天我合一的水墨畫 。
“滴答…滴答…”墨滴從天上落在地上,綻放成一朵朵墨花,曲含辛宛如置身于畫中的世界,被一股沉郁的墨香包圍。
明明充滿了溫雅的書卷氣息,然而身處其中的人,卻感受到了無盡的殺機。
紅鸢修為明明遠在他之上,卻被其左右,一時無法脫身。
“顧師兄!我們來了。”随着一道女聲的嬌呵,幽藍的法陣亮起,将紅鸢籠罩。
她有些怒了,鬼氣驟然翻湧,似有萬千厲鬼咆哮而出,顧若憐并不慌亂,衣袂飄飄,手中筆管青翠的毛筆轉動,一筆一劃勾勒成畫,水墨傳神,殺機盡顯。
雙方糾纏了許久,顧若憐的丹青術法加上青雲宗的清靈陣,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更何況雪初晴的火焰和誦經聲,本身就對紅鸢造成了不小的威脅。
曲含辛眼看戰況焦灼,一咬牙,吞下一顆養神丹,握劍起身,體内靈氣流動,兩儀劍嗡鳴,劍光淩淩,紅藍交映的劍氣如同遊龍出世,強勢地沖着紅鸢襲去,她修煉的功法有陰陽相合之理,靈氣延綿不絕,劍氣也猶如那奔湧而來的江流,連續不斷。
三方同時施力,一時間,紅鸢壓力倍增,無處不在的靈氣不斷向她壓來,仿佛要将她擠碎,她向來懂得取舍,眼神變了變,秀手一揮,鬼氣陡然漫開,遮人耳目。
待鬼氣散開,場上早已沒了紅鸢的身影。
顧若憐眼底墨色沉了沉,看着紅鸢消失的地方好一會兒,才将目光轉向底下的雪初晴。
雪初晴盤腿坐着,雙目緊閉,烏黑的發絲垂下幾縷,掩在臉頰兩側,唇色如同他的膚色一樣冷白,胸口微微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他縱身一躍,落在雪初晴身後,收起毛筆,雙手施法,頓時藍光沖天,是清靈陣!他已是元嬰期修為,一個人施展的清靈陣也強悍非常,而剛剛那十幾個青雲宗弟子合力施展的清靈陣,在他的面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火焰的金光與清靈陣的藍光交織,映亮了那片天空兩天兩夜,才破了太虛陣法。
顧若憐手中靈力緩緩散去,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胸膛沉了一下,這個陣法,倒是詭秘。
他上下打量了雪初晴一番,對方仍舊閉着雙目,臉跟紙一樣白,他如墨一般的黑瞳染上了幾分深思,奇怪,雪初晴以燃燒生命為代價的天罡離火,威力居然與曲卿的相差無幾。
也就是說,曲卿的天罡離火,功力應當遠勝于雪初晴。
他稍稍擡起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曲落落見他們周身靈力皆散去,才敢上前,“顧師兄,你沒事吧。”
“多謝出手相助。”曲含辛謝道,如果沒有他們前來,隻怕不僅是雪初晴,連她也要死在這裡了。
顧若憐那根青翠的毛筆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手上,他指尖熟練地轉動了一下,隻瞥了一眼曲含辛,語氣淡淡,“都是同門師兄弟,謝就不必了。”
曲含辛一驚,這人居然知道他們是誰!她視線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曲落落,曲落落瞪了瞪眼,急忙搖頭,她可沒有透露一點消息。
顧若憐對她們的小動作視若無睹,嗤笑一聲,“久聞雪宗禅子威名,想不到初見竟是這種情形。”
雪初晴無力地睜開眼,站起身來,對上顧若憐的目光,“見笑了。”
顧若憐:“禅子心有慈悲,該叫人敬佩才是,雖然有些狂妄,但年少輕狂,不是壞事。”用命去破陣,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瞥向一旁猶如重獲新生,喜極而泣的村民們,不禁搖了搖頭。
雪初晴無言,這人說話,倒是跟那玉遙一樣,愛戳人心窩子,不過若是沒有他,此番破陣,就算陣破了,他估計也是沒有生存的機會了,但他并無悔意。
“多謝顧道友相助。”
顧若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隻道,“待日後有機會,顧某還是想與禅子切磋一番。”
雪初晴應戰:“顧道友的丹青術,小僧也想領教一二。”
曲落落和曲含辛就這樣看着兩人從寒暄變成了約戰,不約而同地想,這難道就是高手之間的惺惺相惜嗎?
顧若憐一行人本就是追着鬼氣來的,紅鸢就是他們的目标,現在紅鸢逃了,他們自然要去追,隻是這兩人一個是青雲宗弟子,一個是雪宗禅子,如今都是半死不活的,就這樣扔下不管,未免沒有道義。
最重要的是曲含辛身上還帶着天基石,不能不管不顧,于是隻得等他們修養了幾天,才一起尋着紅鸢的鬼氣找去,最終便是找到了這座宮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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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他們的經曆,三人也不知該說什麼。
雪初晴以命相搏,是他的佛心所緻,也是他的選擇,同樣,要曲含辛眼睜睜看着同伴去死,也着實令人無法接受。
雪初晴喟歎一聲,“抱歉,讓你擔心了。”
曲含辛雙手環胸,她無法說出讓雪初晴下次不要這麼做的話語,隻能幹巴巴地回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曲卿輕輕拂過腰間懸挂的劍,冰冷的觸感讓她有些激靈,可心卻似乎很溫暖,大抵正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她才會更想守護這世間吧,雪初晴的大義也好,曲含辛的真情也好,都是這世間美好的東西。
楚莫清咳兩聲,打破沉默,“對了,滄澤和天歡呢?”
“他們追你去了呀。”曲含辛眼裡充滿疑惑。
“哈?”楚莫大驚,“我沒見着他們!他們不會是追丢了吧。”
幾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些緊張,第五滄澤和徐天歡都是初入塵世,什麼都不懂,就算沒遇到什麼敵人,光是他們自己找路回來,估計也夠嗆,更何況,在這宮殿裡已經聽到過好幾次爆破聲,代表着他們也進了宮殿,并且與人交了手。
顧若憐微微眯起眼,這些人,為何如此緊張那兩人,滄澤,天歡,聽起來不怎麼熟耳,不知是哪路人士。
而就在他們談話之際,對天基石虎視眈眈,僵持不動的衆人終于有了新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