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米黃色家具服的女生從黑洞中走出時現場并沒有人驚訝,唐婉怡退開幾步給她讓出空間。
“血擠好了?”季淮笙的目光掃視一圈最後停留在曲錦衣身上。
曲錦衣身形一僵,而後打開了小葫蘆:“有針嗎?”
往常都是用壓咬血的楚佳怡和唐婉怡身形一僵,姜沛神色如常地從茶幾抽屜裡拿出長針。
“收着點力,這針紮起來沒什麼感覺。”她把針遞過去,而後叮囑道。
曲錦衣點了點頭,面不改色地開始攢血。
季淮笙偏過頭看向林瑞:“如果你不服從指令,我會給陳明嬌更換羁絆對象。”
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林瑞卻乖乖閉了嘴,眼前的女生看起來隻比在場人氣場強些,可她是真的可以決定陳明嬌的生死,也真的可以更換羁絆對象。
他不敢試探,他承受不了後果。
“快點吧。”唐婉怡看了眼時間出聲道,“我十點前得到家。”
她沒有遠大的報複,也沒有想改變命運的決心,隻想快些做完自己想做的事,然後繼續安安分分地當劇情裡的工具人,這群人的恩怨她半個字都不想聽。
“很快。”季淮笙的食指在她額間落下,微弱的金光被吸入指尖,唐婉怡一聲不吭地忍着痛楚,沒動作半分。
“你先上去。”季淮笙收回手,“剝離幹淨,我開道送你回去。”
她的态度溫和了許多,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陳明嬌在三樓出電梯左邊第三間。”姜沛連忙道。
晚間氣溫低了下來,唐婉怡借着夜跑的名頭出門,隻穿了一身運動裝,季淮笙收手時暖意覆蓋掉原本的疼痛,讓她舒服了些,她點頭轉身上了電梯。
“衣衣。”季淮笙擡眼看向曲錦衣,曲錦衣下意識站起身,下一秒她的眉心就被季淮笙按住,微黃流光從她指尖溢出進入曲錦衣的大腦。
時間很短,在曲錦衣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收了手:“我去忙了。”
季淮笙接過裝滿血的小葫蘆,眨眼間消失在原地,在場人将視線轉向曲錦衣。
沒有痛覺,但曲錦衣意識到自己多了一段記憶,不屬于她的記憶,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屬于唐婉怡的記憶。
她在沙發上坐下,仰躺着閉上了雙眼努力消化。
唐婉怡擁有與她現在相似的家庭,家暴的父親,逃不掉的母親和孤立無援的自己,但不一樣的點在于,這個家庭的受害者的确是母親,而她的父親會實行自己的一套制度,告訴她這不是打罵,這是愛。
‘打是親,罵是愛。’
施暴者讓傷害合理化的洗腦借口,受害者為了讓傷痛合理化産生的順從自洽。
我不會打罵陌生人,但我會打罵你,這難道不是愛嗎?
被施暴者制定的規則得到了贊揚,然後迅速傳播,被傻子理解成不打不罵就不是愛。
神經病,曲錦衣咬牙。
但唐婉怡與她的情況不同,她除了合理化傷害再無路可走。
“你們認識唐婉怡的父親嗎?”曲錦衣睜開眼,姿勢沒變,頭頂的水晶燈散發出昏黃光線。
窒息感,比她家更重的窒息感。
唐婉怡像個精緻的布娃娃,被随意擺弄,設定數值發布激勵獎品和退步懲罰,她無法認同父親的觀點,也無法否認這是錯的,如果承認這是錯的,她的世界就會崩塌,所以她選擇了旁觀。
唐婉怡會反抗,但反抗會讓母親受到傷害,所以她不敢,但曲磊峰不會傷害趙慧恩,曲錦衣敢反抗。
壓抑的環境培養出了更壓抑的人格,偏偏唐婉怡的世界有光,明知是錯但不得不為,她沒有選擇。
姜沛搖頭:“不知道。”
楚佳怡:“她學習一般,我不關注。”
“被誤抓過,在牢裡蹲了幾年,出來之後開了廠,做建材生意。”楚佳怡一般隻讀聖賢書,但聞寒食需要多方獲取情報明哲保身,唐婉怡的身世他在辦公室聽見過。
“誤抓五年,賠了一百多萬聯邦币。”曲錦衣有些恍惚,“一年二十多萬,其實對她家真的很劃算。”
“五年?”姜沛有些失控,“五年才賠一百多萬,我在國外學費一年都要一百多萬!”
兩個家庭不富裕的人視線轉向她。
楚佳怡:“我爸媽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才不到十萬,已經算高收入了。”
聞寒食:“我放假進廠打工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四五千。”
曲錦衣沒說話,她對錢的概念很薄弱,001曾說她永遠不會缺錢花,消耗品大多趙家會派人送上門,其餘的也是直接從她卡裡扣。
錢對她真的隻是一串數字,她沒體會過花錢的快感,也沒太體會過有錢的好處,她缺的一直是情感,甚至還缺時間,她甚至沒有花錢的時間。
“他入獄之前是個很好的人,入獄後在外的妻女努力賺錢想為他伸冤,但翻案出獄之後他性情大變。”曲錦衣感覺嘴裡變得酸苦,“出獄之後他的性格很不穩定,經常打罵妻子和女兒,但她們也有血性。”
“在她父親入獄的五年,唐婉怡被霸淩過,為了讓她能自保,她母親送她去學了跆拳道,所以唐婉怡會基本的拳腳,在某些時候也不要命。”
她們連練武的經曆都重合了,曲錦衣眼眶忽地發酸。
“但她媽媽不會,她一反抗母親就會挨打,到最後母親逃跑被抓回來打斷了腿,她開始變得聽話,順從父親。”
“她的母親被整日關在家裡,而她被安排了時間表,一旦有偏差就會挨打,她感受不到愛,但隻能告訴自己這是愛。”
“她原諒了父親,也原諒了曾經霸淩自己的人,将一切合理化但做不到融入。”
“她覺得自己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