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口口聲聲說我家娘子,又是一副精壯模樣,怎麼連個女人還背不起來,還需要别人幫忙一塊擡着?而且這男人眼神太過于兇狠,讓幼薇不由想到了甯波府灑金街上的那個海盜。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和膽氣,下意識的推開了身側的父親,“爹爹小心。”
在這頗是有些冷清的杭州府碼頭上,幼薇的這一聲尖叫着實響亮,李朔正詫異之中,卻是被女兒這麼一把推開,他原本是側身打算讓那犯了急症的船公帶着船娘先過去,因為毫無防備,身體頓時不穩,險些就是跌倒在地上。
幸虧身後的瑞兒反應靈敏,一把就是攙扶住了他,隻是主仆再去看時,隻見幼薇已經跌倒在地上,而剛才那一臉急色的精壯漢子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擡着的女人,一步步逼近了幼薇。
而另一個人還有那船娘則是握着匕首沖自己撲了過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南這邊不少窮苦女兒家自幼便是在水上謀活路,靠着打魚渡船掙些銀錢。可即便是生活辛苦,這些靠船讨營生的船娘除了一雙手蒼老了些,人也是膚色白皙,便不像是養在閨閣中的女兒那般柔情似水,卻也隻是帶着幾分潑辣的别樣風情而已。
哪像是眼前這船娘,臉色被曬成了古銅色,而且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若是沒猜錯,這應該是海盜才對!
頭些年朝廷掃蕩海盜,一舉殲滅為患多年的海盜,讓其殘部隻能流竄海島之上再無興風作浪之勢。因為在甯波府多年,李朔對海盜也頗是了解,一瞬間便是做出了判斷——這是來報仇的。
五月初海盜偷襲甯波府,其中海盜頭子梁直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把自己性命搭了進去,有海盜餘孽來給他報仇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時自己有意壓下了幼薇殺死梁直的消息,未嘗不是有擔心海盜餘孽找幼薇報仇的緣故。因為早前的海盜偷襲,甯波府那邊嚴加防衛,楊知府和胡千戶身邊也是層層守衛,唯獨自己如今要舉家前往京城,加上要在杭州碼頭換船,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
電光石火之際,李朔已經摸清楚了這幾人的來路。
他這些年也有練着拳腳功夫,雖說赤手空拳,要躲開這海盜和這海盜婆娘等杭州府碼頭的府兵過來救援不成問題,隻是剛才幼薇為了提醒自己摔倒在地上,而且那海盜還是沖她過去……
一失神,李朔肩膀上頓時挨了一刀,鮮血瞬間便是浸透了靛藍色的衣袖。
至于幼薇,她剛才重心失控狠狠摔倒在地上,隻覺得自己被摔了個七葷八素,眼淚也順帶着被摔了出來。
她連忙抹掉眼淚,還沒放下手就看到一人拿着匕首沖自己撲了過來。
幼薇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難不成她這輩子就這麼結束了?當了十年孤魂野鬼難道就是為了重活二十多天,提醒爹爹讓他不要命喪海盜之手嗎?可今天這些人好像不殺了她和爹爹就誓不罷休一樣。
她,那她重活這一世意義何在?
幼薇想不明白,她還不想死,上輩子死在了京城,這輩子難道死在去京城的路上嗎?她跟京城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恨?拼了命的往後退,隻是她跌坐在地上哪有那身手矯捷的海盜動作快?
看着直直刺向自己的匕首,明明該害怕的要死,可幼薇卻一滴眼淚都沒流出來。
上次餓死的難受,這次被人殺死興許會好過些?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當鬼的時候不要心口上有個窟窿,每日裡都往外流血,那樣似乎太難看了些。
臨死之際,腦中閃過這麼一個荒誕的念頭,幼薇也覺得自己可笑。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她隻看到一腳踢出,擊中那人的手腕,擊飛了那刺向他的匕首,而那精壯的漢子也是被人給一腳踢到了水裡。
生死一線,忽然間由死到生,剛才還冷靜滿腦子胡思亂想的人,這會兒眼淚卻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忍着一身疼痛爬了起來,幼薇看到另外兩個人被府兵圍住,爹爹似乎并沒有大礙她也是松了一口氣。
“多謝壯士出手相助。”幼薇眼淚汪汪地表達感謝。
這三個人來的突然,又是殺氣騰騰,把碼頭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沒幾個人反應過來幫忙。要不是有這個人出手相救,自己肯定小命不保。
壯士?聽到這話的人虎軀一震,他轉過身去,“不必客氣。”
剛才隻看到這人背影,穿着的是一身鴉青色袍服,如今轉過身來看到這人樣貌,幼薇呼吸一滞。
這人長得太高了些,自己便是踮起腳尖似乎也才到他胸口而已。身姿高拔也就罷了,偏生眉眼還生的好看,劍眉朗目英姿勃發。
幼薇一時間微微發怔,自己剛才喊得什麼來着?
那三個海盜盡數被拿下,李朔看到女兒安然無恙也是松了口氣,他不顧處理胳膊便是來到女兒身邊,隻是看到這人時他也是愣了一下,“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大人客氣了。”
李朔聽到這話更是詫異,他剛才一眼打量過去,這人袍服上有雲錦暗紋,腰間系着的月白色錦帶上也是有連勾雷紋,而且這人還張口就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