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女人氣息粗重地翻坐起身,嫌熱似的薅起了後腦勺的頭發,黑發垂到他的胸口,撥弄得有些癢。
顧珩從未離開過靈殿,以手肘支住大半的身體,從袖中抽出絲絨帕子,給顧郁擦拭手指。
那是他送給妻主的帕子,金線繡了一對鴛鴦,因為她受夠了無盡的壽數,最後一次複活,帕子被她撕成兩截。
而現在,顧郁也厭煩地推開了他。
她發了狠地扯束縛的血絲,唇齒間不滿足地發出低吼,顧珩想了想,試着去碰她的手指,被她一巴掌拍開了,她的注意力也被轉移,欺身而上搶他的咽喉。
她掐住了顧珩,窒息的痛覺卻在她自己。這就像平分一杯水,将一個人的死亡、痛苦、恐懼分給族群承擔,無限隐沒自身的存在,當人不再是人,才能跳脫生老病死的規矩。
……這就是共享。
顧郁焦躁地垂下了腦袋,在他的肩頭,發頂毛茸茸地蹭着脖子,媽媽說她要幫助所有人,隻有她做得到,所以她要履行責任。
顧珩解開了領口扣子,得到允許,顧郁把他撲倒了咬他,用他的鎖骨磨起了牙。
他有種被大狗狗撲倒的錯覺,雖然不太禮貌,但一旦順從這個思路,狗狗不經常遛彎的話,是挺容易抑郁的。
“你是不是想出去玩?”顧珩試探地問道。
顧郁有許多話說不出口,不能回答問題,跨在顧珩的腰間撞他,大有要把人鑿到地底下的勢頭。
顧珩揉揉她的腦袋,不知真假地做出承諾:“這個容器死了,我為你找到了下一個,不會再有問題了,等孩子出生,我就放你走。”
可以說,他給顧郁選了一條最好的路,讓什麼都不懂的生命接替她的責任,在沒有萌發人權意識時被奪走人權,才是最好控制的血包。
“他就在你的房間,想見他嗎?”
“我走不了啊!!!”
顧郁又發瘋地拖拽小腿,那兒就像一樽暗紅的樹樁,深深嵌進告死的喪鐘。她的憤怒本應被平均分到一分不剩,不知為何,那洶湧沉重的感情壓得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似乎除了憤怒,還有些其他的,比如深不見底的絕望。
沒關系,每個繼任者剛開始都會有這樣的症狀,需要一個出氣口,他們也找到了最好的出氣筒。
顧珩道:“那我讓人帶他過來。”
他拍了拍手心,幽幽的燈火中,一個鐵灰色的麻袋被人扔了進來,被地闆磕出沉悶的聲響,和男人吃痛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