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不知道宇文少虞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但她心中卻無比清楚地知道宇文少虞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或許宇文少虞也知道她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誰都沒有說破。
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地不再談起這個話題,仿佛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七月下旬的某個夜晚,獨秀宮的宮女們用在冰前煽動蒲扇,帶來清涼的風,吹散暑氣帶來的熱意。
落玉穿着薄紗,吩咐碧羅把室内的燭火熄滅幾支。她覺得室内有些太亮堂了。
蠟燭熄滅之後,室内逐漸幽暗下來,落玉将室内的宮女全都打發走,正打算安歇的時候,宇文少虞來了。
最近朝事繁忙,即便宇文少虞不将這些煩悶複雜的政事拿到她面前來說,她也逐漸感受到他漸漸不穩的氣息,愈發疲倦的面容。
政事,落玉幫不上一點忙。能做的,也隻有在這漫漫長夜陪伴着他,讓他能盡量睡一個好覺。
宇文少虞如往常一般躺在落玉的腿上,聞着那股令他心安的味道,他腦子裡即将爆炸的火球就會熄滅一點,他就能艱難地喘一口氣了。
宇文少虞閉着眼睛說: “你身上的味道,真是救朕的良藥。”
落玉不止一次聽到他說自己身上的味道,可她偏偏什麼也聞不出來。她不喜熏香,所以殿内除了放一些鮮花外,并沒有其餘香料的味道。
這或許是一個無法解答的問題。
落玉有些口渴,便輕聲開口:“陛下,臣妾想去喝水。”
宇文少虞睜開眼睛,從她身上起來,那一頭烏黑長發落在他的肩頭,更增添幾分韻味。
他在落玉面前,總是能卸下一身的防備,祈求片刻的安甯。
落玉一時看的有些呆了,直到宇文少虞伸手捏了她臉一把,她才反應過來。看着宇文少虞戲谑的表情,她臉一紅,忙不疊去喝水了。
就在她喝完水往塌邊走的時候,就聽宇文少虞急促道:“小心!”
落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陣天旋地轉,宇文少虞拽着她的手腕将落玉壓在了身下。
“有刺客!”
影衛厲喝一聲,外面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
落玉覺得自己手上是濕潤潤的,擡手一看,發現滿手鮮血。
她擡頭看過去,隻見昏暗燈影下,宇文少虞後背上插着一根箭。
“陛下?”
“宇文少虞?”
“宇文少虞!”落玉的聲音有點顫抖,她不敢用力推開他,“宇文少虞!”
“咳咳……”宇文少虞一陣激烈的咳嗽,頭埋在她的肩膀上,聲音非常虛弱:“朕在這,别……别怕……”
“你……”落玉雙眼含淚,淚水撲簌而下,“你為什麼要替我擋箭?”
那箭明明是沖着她來的,可偏偏被宇文少虞擋了這一災。
宇文少虞輕笑:“你……之前,也替朕擋過災。”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該怎麼說?
她之前替她擋災都不是自願的,是陰差陽錯。可這次,是他主動的,根本不一樣。
而且她不會真的死亡,但他卻是肉體凡胎,一旦行差踏錯就再也無法挽回。
喜風聽見裡面動靜不對,立即沖進來,見如此一幕吓得差點暈厥過去,“叫太醫!太醫!”
數名太醫被急促召喚,落玉白紗裙上盡染血迹,但她守在宇文少虞的它邊,不肯移動分毫。
她親眼看見那些太醫們小心翼翼地剪開宇文少虞的衣服,然後拔出箭矢,鮮血從他傷口中不斷流出,隻不過那血是黑色的。
太醫令臉色劇變,“這箭上有毒!”
落玉緊張地問:“可能分辨出是何種毒?”
太醫令額頭密布細汗:“臣需要一點時間。”
落玉點頭:“盡快。”
這一箭離着宇文少虞的心髒很近,太醫們在拔箭之前就忐忑不安,誰都不敢下手拔箭。最後是太醫令拼着九族的性命下手拔箭,可沒想到,這箭上竟然還帶毒。
宇文少虞俯趴在塌上,臉色異常的蒼白,像是沒有了人氣一般。
落玉心下一驚,伸出手顫抖地放在了他的鼻下,雖然能感受到細微的呼吸,但是太微弱了。
她握着宇文少虞的手,他的手也是非常冰涼的,沒有以往的溫熱。
太醫們讨論不出個所以然,落玉的心也一下下往下沉。
臨近天明的時候,還是一名甄姓太醫弱弱地說了這毒藥可能是冰天雪地。
太醫令一把将說話的甄太醫薅出來:“你可确定?”
甄太醫苦着臉:“我隻是在醫書上看到過,中了冰天雪地之人,渾身血液冰涼,會在體外覆蓋一層白霜。我剛才見陛下後背隐隐約約出現白霜,故而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