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太府卿就說他們兩個都是孤魂野鬼,不如結伴,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就收了梧年做養女。
當時梧年以為他是開玩笑,可後來她發現太府卿喜怒無常,好的時候對她百依百順,生氣的時候第一個就拿她撒氣。好幾次梧年被太府卿摁在桌子上拿鞭子抽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别怕,我說過了,我們要在黃泉路上作伴。”太府卿低聲道,像是惡魔在梧年耳邊低語。
梧年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太府卿又收了手,給她喂水。梧年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放過我吧……我不行了……”
太府卿笑了一下,捋着她的長發:“可我覺得,你這時候最美了。”又吻了她一下。
梧年吓得渾身顫栗。
下一秒太府卿就将她頭朝下倒吊起來,梧年渾身的血都湧到頭上,昏昏沉沉,隻覺得意識逐漸渙散。
鞭子又狠狠地抽到了她的身上,像是雨點一般細細密密不停歇。好像也真的下雨了,梧年感覺到有水滴在自己的額頭上,冰涼冰涼的。
梧年不禁想,自己現在到底在何處。
太府卿緊接着就拿起一杯滾燙的水潑在梧年身上,水溫是經過精心調試的,既燙得梧年發慌,又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燙傷的疤痕,頂多是把皮膚燙紅。
“叫。本卿最喜歡聽你叫了。叫得好聽,本卿心情好,興許就願意放過你。”
等到這一整套流程結束,天已經見了曉光。
太府卿又将她抱回床上,替她上藥:“這是最好的金創藥,用了這個,我保證你不留疤。”
梧年皮膚上青紫的痕迹,紅腫的傷口會在三四日後消失,再過個兩三日,便又會添上新傷。周而複始。
就在梧年以為自己逃脫不了這樣悲慘的宿命之時,安蓉王後來要人。她說她與秦常念長得有七分像,要派給她一個重要任務。
有如此好的機會和安蓉王後結盟,太府卿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過是一個女人。太府卿說道。用一個女人去換一個政治上的盟友,劃算。
“好好享受待在少主大人身邊的時光吧。”太府卿道。
“是,太府卿大人。”梧年聲音都在發抖,低下頭道。
“你叫我什麼?”太府卿用手掌環上梧年的脖頸,梧年很瘦,太府卿的手能整個握住她的脖頸。輕輕一捏,就可以要她的命。
這麼多年,梧年在他的身邊苟延殘喘,為了活下去,把刀子都要往肚子裡咽。
梧年閉上眼睛,眼淚從她的臉龐滑落。要是能死得這麼輕松就好了。
“父親。”
“好女兒。”太府卿用了點力掐了一下她的脖子,梧年渾身都顫抖了一下,臉逐漸變成青紫色,然後他忽然放開了手。
梧年大口喘息着,過量空氣進入她的肺部,她被嗆得咳嗽。
“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殺你。”
梧年後來才知道,太府卿的父親并沒有參與私鹽販賣,是他與父親意見不合,他為了仕途,不惜出賣同僚、接受賄賂,他的父親是個一生清正的讀書人,見不得如此行徑,怒斥他不得濫用職權,并要求他将所貪财物悉數退還。太府卿不肯,他父親就說要去狀告他,将他所行之事昭告天下。
“我不喜歡将事情弄得複雜。所以尋了個由頭将我父親抓了起來,本來隻想吓吓他,誰知道他在獄中也一直大吵大嚷說要揭發我,我也是被逼的,隻能把他下毒把他殺掉。至于我母親,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麼脆弱。”某天夜裡,太府卿說要和梧年聊聊真心話。
梧年無聲地崩潰,心中堵得慌,卻又覺得自己無人可怪,要怪隻能怪自己太天真,太容易輕信他人。
所以當她得到做秦常念替身的機會時,她死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無人救她,她得自救。
秦常念回了大齊,隗絮要她哪來的回哪去,她誓死不從,她說她就想跟着他,忠心耿耿地做一個侍衛。隗絮沒強求,允許她留在身邊一段時間,後來征兵,梧年就報了名,女扮男裝,
“你在北涼怎麼樣?”周玄冶問。
“就那樣吧。”梧年又閉上了眼睛,小聲道,“我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
營帳裡,秦常念已經熟睡,隗絮輕手輕腳地起來,取了藥,幫她将傷口換了藥,重新包紮好。
行軍打仗,兩人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舊的傷口還沒愈合,就又添新傷。
隗絮睡不着,披上外衣出了營帳。月亮還是那麼彎、那麼亮,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那樣的。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聽到山上隐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側頭去看,山上的草正朝着一個方向統一地擺動。
今夜無風,草怎麼會動。
隗絮反應過來,是有敵軍埋伏。他立刻吹了号角,将所有士兵集合。秦常念也從營帳中沖了出來。
敵軍看到他們的動靜,知道已經被發現,竟然決定背水一戰、破罐子破摔,一股腦地從山上沖了下來。
“迎敵!”秦常念一聲令下,北禦軍也都沖了出去,兩方混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