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和漠北交界的邊緣,一衆護衛停下。
馬車裡,秦常念在裝睡。到了離别之際,她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索性閉上眼睛假寐,做個縮頭烏龜。
一個暖爐被塞到秦常念手上。
“下車吧。”隗絮說完便掀開馬車的簾子,心裡門清秦常念的逃避。
秦常念揣着暖手爐,從馬車上下來,遠遠地就看見鎮北軍的營帳。熟悉的旗幟迎風招展,秦常念的心頭忽就一熱。那是久違了的安全感。
隗絮一個大跨步過來,握住秦常念的腕子,帶着她往裡走。
有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隻有窸窸窣窣踏在沙上的腳步聲在兩人之間回響。
秦常念猛然側過頭,卻看見隗絮的眼眶裡似乎蓄滿了淚。
“你哭了?”秦常念詫異道。
她總是錯過隗絮的眼淚,很多次,在月色下、在房間裡,晶瑩的淚滴無聲地落在地上,消失在秦常念的視線裡。但是今日,在空曠的邊境線上,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淚。
“風有些大,迷了眼睛。”隗絮答道,語氣平淡地讓秦常念禁不起懷疑自己剛才是看錯了。
“噢。以後總歸會再見面的,隗公子不必挂念。”秦常念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嗯。”隗絮答道,“回去好好照顧自己。少吃冰的、多穿些衣裳,不要隻顧好看,不顧身體。和秦将軍也别再吵架了。”
“嗯,知道了。”秦常念答道,想了想還是把那句多謝公子省略了。
一時間又是沉默。
隗絮就這麼拉着秦常念走到邊境線上,再多一步,便是大齊的地盤。這是他能送她到的最遠的地方。一丈外,馮吉已經從馬上下來,手裡拿着一件為秦常念準備的淡粉色披風。
隗絮轉過身,面對着秦常念:“此處一别,便是各奔東西。但若是日後你需要我,我一定會來。”
秦常念點點頭:“我在北涼多日,也承蒙少主照拂,感激不盡。”
“去吧。”隗絮說道。他便松開了秦常念的手。
秦常念往鎮北軍的方向走去。
“恭迎大小姐歸來!”将士們抱拳,齊整地喊道。
馮吉拿着披風上前來:“你受苦了。”
秦常念搖了搖頭:“沒有。”
馮吉招了招手,手下便牽來一匹駿馬。
秦常念意外地看着他。
“得秦将軍之令,這是特意為小姐尋的良駒。日後便是小姐的坐騎。”馮吉邊說,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父親居然真的松口了?”對于秦常念來說,這是個意外之喜。她拍了拍馬兒的頭,翻身上了馬。
“駕!”秦常念拉住缰繩,踢了一腳馬肚子,熟練地轉了個彎。
“别忘了!”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喊聲,秦常念下意識轉過頭去看。
隗絮朝她揮了揮手:“我永遠是你的好朋友!”
永遠是好朋友,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你永遠會護着我,永遠不會讓我受委屈。
“一言為定!”秦常念喊回去,對他揮了揮手。
“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隗絮回答道。
“駕!”
駿馬奔騰而去,揚起一股煙塵,熏得隗絮的眼睛止不住地流淚。
“少主,我們回去吧。”直到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的時候,簡書開口了。
隗絮回過神來,四下環視一圈,發現塵埃都已落定,一切恢複如初。
“走吧。”隗絮道。
秦常念跟着馮吉回到府裡,也沒發現秦遠的身影。
“父親是去軍營裡了嗎?”秦常念問道。
“秦将軍已經帶兵前往麗山一帶,準備突襲北涼的駐軍。”馮吉回答道。
麗山乃北涼要塞處的天然屏障,其地勢險峻、多飛禽走獸,若是不熟悉情況的,很容易一去不返。但麗山背面多降雨,土壤肥沃,适宜種植,故北涼将麗山一代作為軍隊重要的糧草基地。是後勤的重要一環。能夠保證北涼在持久戰中□□。
正因如此,麗山處的守軍尤為精良,數量也是最多。
父親怎麼會去突襲麗山一代呢?
秦常念覺得不解,秦遠做事一向是小心謹慎,并不習慣兵行險招。
“父親帶了多少兵去?”秦常念問道。
“六千。”馮吉答道。
“六千?!”秦常念十分詫異,“以往日北涼的守備,麗山一帶駐守的将士便有近一萬人,加上久在山下訓練的,随時可以調配上來的新兵。人數起碼在一萬五千人以上。父親怎會做如此決定?”
“不是秦将軍做的決定。”馮吉說道,“是瑞王。”
“瑞王?他不是應該在帝京嗎?”秦常念更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