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絮用手撐着床頭,彎着腰;秦常念靠着枕頭,平視他。幾個呼吸之後,隗絮緩慢地說道:“我放你走。”
“少主不會又是在騙我吧。”秦常念歪着頭反問道。
“等你身上的傷養好了,我送你回去。”隗絮一邊說一邊觀察秦常念的表情,秦常念的臉上終于有了明顯的高興,眼睛也亮了起來。隗絮的心裡松了一大口氣。
“多謝少主大人。”秦常念像對賢王殿下一樣,恭敬地對少主大人行禮。
幾天前,苒兒幫秦常念準備軟甲和雞血的時候,問過秦常念:“小姐,若是少主還是不同意您走,怎麼辦?”
“他一定會同意的。”秦常念很笃定地回答。
“為什麼?”苒兒問道。
“因為我會用我的命告訴他,他這麼做是錯的。”秦常念回答道。
秦常念想起從前在将軍府的時候,有時她不想上課或是又有什麼新奇點子了,就會裝個頭疼腦熱,隗絮即便是知道她在裝,也不忍心拒絕她。
此刻秦常念受傷躺在床上,說着賤命一條,愛要不要的話,隗絮當然也說不出強迫她的話。
可若苒兒再追問一句,為何用你的性命去賭,少主就會妥協?
秦常念也許就答不出來了。
對她來講,這就是一種常識。她已然習慣和隗絮這樣的相處模式。
也許隗絮也答不出來,為什麼秦常念一示弱,他就要繳械投降。
他們兩個都沒有意識到秦常念的這一招,在隗絮這裡百試百靈的前提條件,是他那從不宣之于口卻在行動中處處洩露的愛意。
她确定他愛她,并且從不懷疑這一點。
這是對一段愛最大的肯定。
隗絮将手移到秦常念的身後,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撐在床杆上,俯身下去。秦常念的瞳孔裡,隗絮的身影不斷放大、放大,随後被隗絮的手掌蓋住。
秦常念不明所以,眨巴了兩下眼睛。睫毛劃過隗絮的手心,軟得讓隗絮心癢癢。隗絮很不可合時宜地又長歎一口氣。
“為什麼歎氣?”秦常念聲音清脆地問道。
“為你開心。”隗絮答道。答非所問。正切題意。
他将手掌移開,秦常念仍然保持着閉着眼睛的狀态。隗絮用手托住秦常念的臉,低下頭,吻在秦常念的額心。
離别總是太過倉促,有想說的話都不知如何開口。
隗絮的吻從秦常念的額心,移到眉心,移到眼睛,移到鼻梁,移到唇角,移到下巴。慢慢的,淺淺的,勾人心緒的。
他吻得秦常念有點癢,秦常念往後縮了縮脖子。隗絮以為她不願意,立刻停下了動作。
秦常念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睜開眼睛,就看見隗絮一臉委屈小狗的表情。
秦常念覺得有點好笑:“你幹脆改名好了,不應該叫隗絮,而應該叫委屈絮。”
“我這都是因為誰。”隗絮的聲音顯得更委屈了。
“怪我怪我。”秦常念笑着答道,忽然伸手抓住隗絮的衣領,用力一拉。隗絮反應不及,向前撲去,正好壓在秦常念的唇中央。
隗絮剛想解釋,秦常念就改成抱住他的肩膀,吮吸他的唇瓣。
隗絮這才理解了情況,從震驚變成感動,又變成傷感。他閉上眼睛,和秦常念交換這個綿長的吻。
嘴唇溫熱地緊貼在一起,兩人的距離靠得更近。秦常念的嘴角揚起一絲弧度。他們好久沒有這樣相互依偎了。
隗絮的眼角滑下一滴淚,順着鼻梁,滑到下颌,正滴在秦常念的裙子上。這一滴淚在秦常念的羅裙上暈開,就好像淚落成花,暈開成絢麗的形狀。
我們的幸福從這一刻就要開始倒計時了。隗絮想。
秦常念卸了點力,整個人往前倒,正好趴在隗絮的肩頭。
“累了吧?早點休息。”隗絮道,輕輕拍了拍秦常念的背,就要讓她躺下。
秦常念卻賴在隗絮的肩頭,懶洋洋地在隗絮的耳邊說道:“今日隗公子可要留宿在本小姐這?”
秦常念感覺到隗絮的身子抖動了一下,覺得有些驕傲,小樣,還是姐姐我赢下一城吧。
隗絮抱着秦常念,退開一點,看着秦常念的眼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秦常念答道。
“你再說一遍。”隗絮道。
“好話不說第二遍,你不想就算了,本小姐要就寝了。”秦常念玩得一手好欲擒故縱,倒下去就要蓋被子。眼裡含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隗絮一把拉開被子:“你确定嗎?”
秦常念笑得用手捂住嘴,小聲道:“确定。”
一瞬間,秦常念看見隗絮的眼神從委屈小狗變成有攻擊性的狼。很像是小時候在邊防崗哨看見過的,黑夜之中閃着綠光、帶着侵略性的野狼的眼睛。
我現在說害怕還來得及嗎?秦常念忽然有些膽怯了。
隗絮欺身而下,掀起被子:“現在說停還來得及。”
這人什麼時候學了讀心術?哪個術士教的,我也要學。秦常念一驚,面上還是維持着淡定,笑道:“本小姐可從來沒有怕過誰。”
隗絮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慢慢說道:“好話不說第二遍。”
他壓下來,被子蓋住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