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常念看到他在地上規規矩矩地躺好,這才放下心來,也蓋好被子準備睡覺。猶豫了一會,還是對着隗絮說道:“你冷嗎?”
“冷的話可以到床上去睡嗎?”隗絮又笑着逗她,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劣根性,就是喜歡看秦常念被他逗得羞紅臉,然後不知所措的樣子。
果不其然,秦常念從脖子紅到耳根,支支吾吾地說道:“冷的話……找店家多要床被子。”
隗絮看着她的樣子,真的被可愛到了,低下頭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麼?”
隗絮怕再逗下去,人真的要生氣了,趕忙收住臉上的笑容,換上正經的面孔:“不冷,放心吧。”
秦常念點點頭,還是不放心地補上一句:“你要是冷,記得找店家多要床被子。”
“好。”
房間裡安靜了半晌,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隗絮小聲地開了口:“其實我也是沒有别的辦法,才要将你帶走的。我知道你不想,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應他的隻有沉沉的呼吸聲。
“你睡着了?”隗絮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得到的回答仍然是一片沉默。他側躺着,一手撐着頭,向秦常念那邊看去。她睡着的時候難得的安靜,幾根碎發随意散在臉上,這柔和的樣子和白天伶牙俐齒的她形成鮮明對比,判若兩人。
你不知道也挺好的,朝堂之中的利益争奪太多了。世間之物,最是不可預測的便是人心。
隗絮看着秦常念縮在被子裡熟睡,忽然就明白了秦遠之前不讓她練武的原因。若是見過駭人的黑暗,便會希望将你推得越遠越好。
在愛面前,我們都是懦夫。我們不敢去冒一絲一毫的險,我們總是執拗地想将你保護起來。免受風霜侵蝕,免受煩惱叨擾。
大小姐,如果能永遠都是那個大小姐就好了。
隗絮帶着秦常念又日夜兼程地趕了三天路,終于出了大齊的邊境。剪書已經帶着馬車隊伍在此處等了。
隗絮先前被抓走的時候,特意沒帶剪書,一來是讓他回北涼通風報信,告訴賢王自己已經被李權執抓去帝京;二來是希望仍在外面留一些自己的人手,以裡應外合。他一個男人,被押送到帝京頂多就是吃點苦頭,算不了什麼。留剪書下來陪着自己,也沒多大用處。
事實證明這個選擇是很明智的,隗絮将秦常念帶走後,立刻就給剪書傳了消息,讓他備好車馬,在邊境等。
“恭迎少主大人歸來。”衆人彎腰行禮。
隗絮點了點頭,率先翻身下馬,然後伸出一隻手,準備扶秦常念。
秦常念故意避開他的手,自己下了馬。但騎馬的時間畢竟太長,秦常念下來的時候有些腿軟,踉跄了一下。隗絮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立刻攬住她的腰,幫她保持平衡。
秦常念還在鬧别扭,她使勁把臉轉向另一邊,不去看他。
隗絮微不可查地垂下了眼眸,失落地歎了口氣,仍然扶着秦常念上了馬車。車上軟墊、茶水早已備好,還焚了香,十分溫馨。秦常念一上車就癱坐了下來,靠着軟墊閉目養神。連日的奔波讓她很疲憊,現在終于感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隗絮看着秦常念舒服的樣子,終于松了口氣,若是他自己,一路騎回北涼王宮還方便些、快捷些。但是帶着秦常念,他還是叫了馬車。秦常念雖然面上不說,但她騎馬的時候身子總是不自覺往一邊歪斜,晚上在客棧也總是揉着腰和腿。一看便是肌肉拉傷了。
隗絮不禁責怪起自己,為什麼秦常念跟着他就總是吃苦受罪。
一路上秦常念睡得很甜,恍恍惚惚地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她夢到小時候父親帶她坐上幾天的馬車,就為了去襄州看她特别想看的花展。那時候,她和父親在溫暖而舒适的馬車裡談天說地,趕路也不覺得累。
隗絮将一床薄毯子搭在秦常念的身上,又把她的頭輕輕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還附在她的腰上輕輕地揉,好讓她能舒服些。
馬車駛回了北涼王宮,剪書靠在簾子邊問道:“少主,是先去見賢王殿下嗎?”
隗絮拉開簾子,将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頭睡得正熟的秦常念,壓低了聲音說道:“先回承韻宮吧。”
剪書彎下腰,點了點頭。
馬車停在承韻宮的門口,隗絮輕輕拍醒了秦常念:“到了。”
“啊?”秦常念從夢中轉醒,還有幾分不清醒。
隗絮先下了馬車,伸出手來接秦常念,秦常念朦朦地握住他的手,下了車。
“這是我的承韻宮,你在這先随便玩玩,有什麼缺的,就和剪書說,我去見了父王就回來。”隗絮叫來了剪書,吩咐他照顧好秦常念,轉身就要去見賢王。
“那你還回來嗎?”秦常念在不熟悉的地方莫名地有些不安,叫住了隗絮。
隗絮轉過身,心底裡一陣刺痛,那樣熱烈嚣張的鎮北将軍大小姐,竟被自己變成一副不安的、緊張的樣子,他深吸一口氣,笑了一下:“當然啊,這是我家。晚飯前保證回來,放心。”
秦常念覺得心裡的石頭放下少許,點點頭,跟着剪書進了承韻宮。